陳熙遠教授演講「身繫囹圄之神──明清從中央到地方的獄神信仰」紀要

 
講題: 身繫囹圄之神——明清從中央到地方的獄神信仰
主講人: 陳熙遠教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主持人: 巫仁恕教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與談人: 濱島敦俊教授(大阪大學、東洋文庫)
時間: 2018 年 8 月 22 日(三)上午 9:00 至 10:40
地點: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檔案館第一會議室
撰寫人: 吳景傑(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博士生)
 
陳熙遠教授演講「身繫囹圄之神──明清從中央到地方的獄神信仰」紀要
 

  陳熙遠教授近年關注傳統中國的國家祀典,尤其國家祀典中的壇廟與社會民眾產生聯繫的方式,如透過上海三巡會在城市裡的穿街走巷,考察國家祀典如何走入社會。本次陳教授演講的內容,則是將考察視角從城市放縮進衙門裡。傳統中國信仰中有獄神廟,其中祭拜的獄神為皋陶或蕭何,有些地方則會以亞孻、楊繼盛、王世貞、史朝賓、劉時守等人為獄神。新獄神是如何出現的?中央與地方對於獄神信仰的看法又有何不同之處?皆為此次陳教授欲探討的重點。

  陳教授首先說明地方衙門中獄神廟與監獄的配置。衙門之中本身就有許多信仰的設置,而獄神廟設置在監獄中,無法對外開放,因此祭拜者多為獄卒或囚犯。雖然如此,但獄神廟本身也被歸類為官方祀典的一種,有固定的祭禮、祭期、祭銀。在明清地方官的眼中,自己管理的是陽間人民,獄神則是陰間的鬼魂,有職責上的區別;獄神所負責的對象,包括厲鬼與死囚。明代設置了厲壇以祭祀無主厲鬼,此時獄神就要負責帶領厲鬼參與厲祭活動,而死囚準備面臨死刑時,得先向獄神進行告別或告解後才前往法場。



 

  然而,獄神是皋陶還是蕭何?在地域分布上,江南地區以蕭何居多,華北地區則以皋陶為主,並無取代對方的情況。官方獄神也以皋陶或蕭何為主,另外因應獄卒與獄囚的需要,設置配享的神祇。此外,還有一些個別區域的新獄神,如清代的資料裡提到明萬曆時期的「亞孻」,也就是實行縱囚行為的獄卒,死後被奉為獄神。然而,雖然資料上對亞孻的事蹟繪聲繪影,卻都不是正式的資料,而僅是被歸為雜談。

  與亞孻相似的還有阿世圖的故事,然而阿世圖最後被立祠,名為「阿公祠」。此外,明代的楊繼盛死後立了「楊忠愍公祠」,也被認為是具有獄神祠的性質,獄卒劉時守與刑部官員史朝賓則隨之配祀,但事實上楊繼盛並非獄神,楊忠愍公祠雖然設置在刑部之外,但常年不對外開放,與一般獄神廟不同。這些獄神的形成反映了自然神祇的人格化與虛級化,世俗的凡人死後成為獄神,但遇到國家祀典時,就隨著時代不同而成為討論焦點。

  因此,儘管在國家祀典規範中,天神、地祇與人鬼各有其清楚的界定,但在地方實踐上,自然神祇不免有人格化的色彩。獄神與土地、城隍一樣,具有「虛位化」的傾向,不僅由俗世的人鬼轉任,並且如世俗的官職般會有屆滿轉任的可能。獄神帶有地方官在兼管司法與執法的輔助功能,對獄卒來說有管理獄政的功能,對獄囚來說則是一種心理安慰的作用。因此官方信仰雖然是國家權力的展現與延伸,但同時亦可成為國家權力的制約與緩衝。



 

  討論人濱島敦俊教授認為,「獄」有「獄訟」與「牢獄」之意,可能反映了信徒對獄神的不同期待。不同階層與身分的人對獄神本就有不同期待,如元末江蘇常熟州有「李王獄級田碑」,記述當時十餘位「獄級」向曹家購買土地,但因為獄級與曹家共同信仰李王,因此獲得地價折扣。但李王並非獄神,而是帶有商貿、海運的作用,因此也許可以注意不同階層對於該信仰的不同期待。此外,地方官祭祀是否等於國家祀典?漢人信仰中有一個重要環節,就是該神祇是否有「憑依性」,或是具體的顯靈事蹟?而獄神有無被記載顯靈的事蹟?

  中國中山大學珠海校區李朝凱教授指出,現代監獄有設置神位用以鎮煞,獄神是否也有類似功能?另外,是否各省級監獄的規模會影響獄神祠的空間。日本明治大學大學院法學研究科陶安あんど (Arnd Helmut Hafner) 教授提問,獄神的地方分布中,皋陶被供奉為獄神的地方,蕭何是否有其他功能?反之亦然。此外,獄神信仰事實上是否只是以供養獄神為名,做監獄收入之用?中國東北師範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吳大昕教授好奇獄神信仰是否被當做行業神的一種,因此不對外開放?中國文化大學史學系連啟元教授則詢問,獄神在明代並未進入祀典,那麼清代獄神進入官方祀典的過程為何?

  陳教授回應,依現有資料所見,皋陶和蕭何在信仰上確實有其他功能,但並未有陶安教授提及的情況。省級監獄的部分,目前仍未見到相關資料,不過獄神進入近代,其原本的獄神祠空間也都改做他用。明清的祀典有其差別,並非固定不動的定制,有些祀典本來就沒有被記載於會典之中,要進入祀典且被普遍祭祀的情況才會被記載下來,具體的細節變化也難以呈現在會典之中。獄神雖然主要是受獄卒與獄囚所信仰,但這些人並非只信仰獄神,而是有其他選擇,因此當這些人有不同期待時,自然會尋求其他信仰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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