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鳳娟教授演講「東方學者羅尼與《西譯孝經》」紀要

 
講題: 東方學者羅尼與《西譯孝經》
主講人: 潘鳳娟教授(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
主持人: 呂妙芬教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時間: 2020 年 8 月 27 日(三)下午 3:00 至 5:00
地點: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檔案館第二會議室
撰寫人: 丘文豪(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博士候選人)
 
潘鳳娟教授演講「東方學者羅尼與《西譯孝經》」紀要
 

  潘鳳娟教授致力於西方十八至十九世紀《孝經》翻譯研究,目前正在進行專書寫作,本次講題為「東方學者羅尼與《西譯孝經》」。本文主角羅尼 (Léon de Rosny, 1837-1914) 之《西譯孝經》為潘教授找到的第六個西方《孝經》譯本。

  潘教授對西譯孝經的興趣,來自對傳教士衛方濟 (François Noël, 1651-1729) 為何在《四書》以外,同時也翻譯《孝經》的疑惑所引發,並關心此後兩個世紀間各譯本間的關聯、差異,以及其與中國學術發展之間的互動。

  潘教授列舉衛方濟之後的六個《孝經》譯者,分別是將《孝經》定位於「帝國文獻」,在中華帝國脈絡下研究的韓國英 (Pierre-Martial Cibot, 1727-1780);定位為「道德政治範本」,在共和國脈絡下研究的普呂凱 (François-André-Adrien Pluquet, 1716-1790);定位為「經典與蒙書之間」,在中西教育脈絡下研究的裨治文 (Elijah Coleman Bridgman, 1801-1861);定位為「宗教文獻」,在比較宗教脈絡下研究的理雅各 (James Legge, 1815-1897);以及定位為「神聖之書」,在東方民族學脈絡下研究的本文主角羅尼。潘教授強調,西方譯者進行翻譯時多會參考之前的譯本,也會平行參考中國註釋,使中國相關詮釋進入西方譯本。晚出的羅尼《西譯孝經》因此得以參考前述五位譯者,與當時中、日兩國《孝經》詮釋之成果。

  介紹完《孝經》西譯的基本狀況後,潘教授簡介羅尼其人的特殊背景。潘教授指出,羅尼的非傳教士身分,使之與其他傳教士譯者有著不同的關懷。此外,羅尼的漢和交流背景特別值得重視,羅尼大量參考日本江戶出版的和刻本《孝經》,並與福澤諭吉等明治維新人物有通信往來。

  羅尼所譯之《孝經》特色,其一為「唯一參考古文《孝經》與和刻本《孝經》而完成的譯本」。其次,該「譯本不僅呈現十九世紀法國東方學者對中國古文經典的論辯,也展現了和漢典籍之間的交流成果,甚至部分建構了歐亞之間知識交流」。第三,「目前學界對於羅尼的研究都忽略此譯本的存在」。最後,羅尼的譯本「提供了黃種人起源與孝道的附錄文字」,前所未有地以隱諱的方式將東方的孝道精神與人種民族做聯想。

  接著,潘教授介紹《西譯孝經》的譯本結構。該譯本第一部分為「導論」,接著為「經文彙編」,向讀者說明其根據的底本;第二部分則為「正文翻譯」,包含中文漢字、拼音對照與法文翻譯,並又區分為「經文」與「註解」兩個細項,對經文部分字詞逐章解釋。最末附有四個附錄,包含:「黃種人起源的宣言」,「朝廷:黎明時刻」,所參考的六個《孝經》和刻本、日文書目以及中文索引,最後則是以拉丁字母拼寫日文發音的《孝經》經文。潘教授進一步比對羅尼如何參考《古文孝經》與和刻本,指出第一至六章主要根據董鼎的《孝經大義》與中村惕齋的《孝經示蒙句解》,第七至十三章參考冡田大峯《古文孝經和字訓》、董鼎《孝經大義》與溪百年《經典餘師》,第十四到十九章則根據《小學體註大成》、冡田大峯《古文孝經和字訓》、《孝經大義》與溪百年《經典餘師》。

  潘教授說明,羅尼雖將《孝經》視為「神聖之書」,卻也強調其對於「孝的理解屬於政治與倫理的領域,與神學無涉」,故將〈孝治章〉翻譯為「論依於孝道而治理的政府」,〈聖治章〉譯為「聖王的政府」。此外,羅尼也不想涉入之前傳教士的譯名爭議,因此,羅尼將「禮」字翻譯為「社會原則」,將女性、幼童與僕從納入「社會原則」之中,展現出對女性弱勢者的關注。其次,羅尼將「聖人」以歐洲讀者比較容易對觀的具宗教性質的聖人意像展現。另外,對於過去譯本將「一人」指向「皇帝」,羅尼的翻譯則帶有「第一人」之意味,淡化帝國意象,「明王」、「先王」也被翻譯為過去而非當代的帝王,以此迴避了過去傳教士們的祭祀爭議。第四,羅尼將「配天」之「配」翻譯為「與……的形象一樣」,而不採用過去所譯的「等同」。最後,潘教授深入討論前述黃種人與孝道的關係。羅尼在 1893 年將標題由〈黃種人之起源〉改為〈從黃種人民族誌的角度看孝道〉,此觀點正好與其所處的時代開始對有色人種轉向負面觀感相反,試圖從人種特質理解孝道之所以在東方文化據有核心地位的原因。

  潘教授總結,羅尼的《西譯孝經》大量依賴中文經文的詮釋,並參考和刻本的日文拼音,展現出「視東方為一個整體的觀點」,以整體視野參考中日不同的《孝經》版本。此外,羅尼擺脫了耶穌會士在宗教與非宗教間的掙扎,呈現「獨立於傳教士詮釋之外的新視野」,擺脫了譯名問題,並開啟一種「東方民族學」的詮釋取徑。因此,潘教授認為可以進一步思考,羅尼「強調人種特質」與「民族學」的翻譯嘗試,將中西文化價值體系與人種差異連結,會喚起「十九世紀相當流行的物種起源研究之於東西文明差異的見解」。而羅尼的取徑也將使孝道跳脫倫理層面,被視為「烙印在民族之中的文化特質」,甚至促使我們反思羅尼的見解與德國歷史學者尤根‧歐斯特哈默 (Jürgen Osterhammel) 筆下「亞洲去魔化」的關聯。

  演講結束後,與會學者分別針對十八世紀啟蒙哲士與《孝經》譯者之間的交流;羅尼於《孝經》中加入人種章與當時日本流行的「文明論」間的關係,以及日本孝經學對羅尼知識背景養成之影響;孝經文本中出現的滿文文字;中國地方方言,特別是廣東地區的翻譯方式對羅尼可能的影響等問題,與潘教授進行討論。

將本篇文章推薦到 推薦到Facebook 推薦到Plurk 推薦到Twi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