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鳳娟教授演講「近代歐洲插畫裏的中國圖像」紀要

 
講題: 近代歐洲插畫裏的中國圖像
主講人: 潘鳳娟教授(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
時間: 2019 年 5 月 11 日(六)下午 2:00 至 5:00
地點: 國家圖書館 文教區國際會議廳
撰寫人: 王莛(天主教輔仁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生)
 
潘鳳娟教授演講「近代歐洲插畫裏的中國圖像」紀要
 

  十五至十七世紀適逢地理大發現後,歐洲開始有許多介紹中國的出版品陸續問世,內容涵蓋歷史、風俗、語言、建築與皇室等多種題材,其書籍中的插畫更豐富多彩,能一窺當時中西文化的交流進程。主講人潘鳳娟教授此次受國家圖書館邀請演講,便是由此觀點切入「近代歐洲插畫裏的中國圖像」這一議題,探討十七至十九世紀傳教士以及往來中西方的探險家、商人等所流傳的材料裡,中國是以何種形象呈現,並帶領大家探悉這些圖像文獻蘊含的中國想像。

  潘鳳娟教授,荷蘭萊頓大學博士,現任教於師範大學東亞系,研究領域包含傳教士與中國、西方漢學、經典翻譯、文化交流、宗教對話,研究成果非常豐碩。本次演講潘教授以 1667 年基歇爾 (Athanasius Kircher, 1602-1680)《中國圖說》(Illustrata China)、1735 年杜赫德主編 (Jean-Baptiste Du Halde, 1674-1743)《中華帝國志》(Description géographique, historique, chronologique, politique et physique de l`empire de la Chine et de la Tartarie chinoise)、1776 年至 1814 年錢德明 (Joseph-Marie Amiot, 1718-1793) 等人《中國歷史與文化風俗叢刊》(Mémoires concernant l`histoire, les sciences et les arts des Chinois) 與《倫敦新聞畫報》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 1842-) 四部重要且彼此之間具有連貫性之著作作為關注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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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教授首先說明,從與中國往來之歐洲城市的時程變遷(羅馬—巴黎—倫敦),可約略得知其政教關係的勢力消長,以及當時西方與中國互動過程中較具中心地位的國家。

  《中國圖說》,作者基歇爾,出生於德國,在羅馬學院任教,以研究埃及學聞名於世,於 1680 年逝世。本書以羅馬為中心,認為文明是由西向東發展的,強調中國歷史上存在基督教元素;在選材上蒐集彙整大量中國文獻,並參考波蘭耶穌會士卜彌格 (Michel Boym, 1612-1659) 之《中國地圖集》、《中國植物志》,將其集大成並重新建構出歐洲人眼裡的中國形象。本書花了許多篇幅介紹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並以此為基礎探討歐洲與中國之間的關聯性;另外,書中繪製多幅從西方前往中國、日本與遠東地區的地圖。最後,介紹中國各種宗教信仰、政治制度、語言文字、地理環境、城市風俗、建築工藝等人文與自然概況。

  比對《中國圖說》與《中國地圖集》、《中國植物志》之圖像風格(以植物為例),卜彌格的繪製方式是單純以植物為主體,加上解剖切面與文字說明;而基歇爾則採用不同的概念及手法,通常會在圖片中加入其他動物、人物,抑或是他認為能代表中國的建築或場景,使讀者觀看時透過他的想像增添故事脈絡及趣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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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中國的最佳途徑,就是閱讀中國人自己的著作,從中國人了解中國人。

  杜赫德主編的《中華帝國志》,全名《中華帝國及其所屬韃靼地區的地理、歷史、編年紀、政治和博物》,被譽為「漢學三大奠基作之一」,全書分為地理與歷史、社會與文、宗教與科學,以及歸入滿州帝國版圖或附屬的地區,共四章。除了中國外,也談及西藏、朝鮮、蒙古、滿州等區域。杜赫德編纂此書的原因,在於他試圖證明中國文化與基督教彼此相容,因此,書中迴避了當時歐洲有關中國禮儀的辯論,並且讓中國人自己發言,收錄並翻譯許多中國經典,將這些資料由傳教士彙整並帶回歐洲。

  《中華帝國志》與《中國圖說》成書時間相差約七十年,而此一階段,歐洲人在觀念上逐漸脫離了以宗教為中心的立場,因此除了拓寬題材、描寫更多不同面向外,編纂方針與收錄標準亦有改動。《中華帝國志》主要的三個讀者群分別為教會上層人士、法國王公貴族以及經商貿易致富的資產階級,也因如此,此書將關於日用民生的內容比重提高,繪製了皇宮貴族的坐車、戰車、禮服、配件、婚宴、兵器旗幟、蠶桑紡織等,反映了中國形象的普世性與獨特性,更顯現出西方對外所建構之中國形象。此書出版後影響甚鉅,伏爾泰也給予杜赫德極高的評價:「雖不曾走出巴黎,不識一個漢字,但是他藉助教會同僚們撰寫的相關報導,編纂了一部內容最豐富的中國佳作,堪稱舉世無雙。」同時,此書亦證明了中國無需宗教助力,亦可建立一社會秩序良好且歷史悠久的國度,激化了宗教與道德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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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明有獨立起源,並非從埃及傳入。

  《中國歷史與文化風俗叢刊》,全書十六冊,內容詳實的介紹了中國歷史、語言、藝術、器物、生活實況,且不侷限古史、語言,將中國音樂、舞蹈(雅樂舞)、功夫、兵法、孔子聖蹟引入歐洲,涵蓋自然環境與社會環境,更擴及至文明各層面(包含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此部書之廣度、深度遠超《中華帝國志》,且影響更為深遠,基本上已可視其為博物志(百科全書)。而編纂原因源自於法國皇宮往遠東地區拓展的需求,因此英法等國之要員在中國需蒐集更多樣、準確的消息,如朝廷的上諭、奏摺等,甚至提供書籍、軍事消息、轉贈工藝品等外交資訊,並將這些手稿即時寄回巴黎,再由編輯群揀選而成。值得注意的是,首位漢學教授雷慕沙 (Jean Pierre Abel Rémusat, 1788-1832) 更參與了第十六冊之編輯工作。

  談及此,潘教授補充道,早期英國通過翻譯歐洲大陸的著作來間接地認識中國;然而,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英國已經可以直接與中國往來,互動由間接知識逐漸轉為直接接觸。另外,《中華帝國志》雖讓中國人自己發言,然而仍是經由高度介入的篩選方式去挑選、整理資料;相較而言,《中國歷史與文化風俗叢刊》則是保存一整系列的套圖,加上完整的翻譯介紹,真正呈現出對中國文明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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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十九世紀中期以後,歐洲眼中的中國地位卻開始急轉直下,轉而以一種負面與敵視的立場來描述中國,且類似論述愈發增加。倫敦第一家採用插圖的刊物《倫敦新聞畫報》,是 Herbert Ingram 與 Mark Lemon 於 1842 年 5 月 14 日創辦。1842 年第一次鴉片戰爭後,開始出現《南京條約》之報導;1856 年第二次鴉片戰爭後,更開闢對華戰爭專欄,刊登大量的相關圖片。相對於前述三種圖像漢學著作,戰爭與衝突的場面增加。

光照亮物體的同時,也揭露自身所在之處。

  潘教授總結,這些中國圖像有不少來自於對中國底本的重構,旅人與傳教士所記錄的中國意象,有其凝視的角度與選擇性記憶。透過文字與圖像傳回歐洲之後,在當時歐洲對東方的想像基礎上,將中國元素重構並建立新圖像。從這些歐洲的中國圖像中,可以觀察到中國形象是歐洲自身文化裂變的一個重要因素,在指涉他人的同時也指涉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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