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清教授演講「美國學界研究太平天國的新視野」紀要

 
講題: 美國學界研究太平天國的新視野
主講人: 梅爾清教授 (Prof. Tobie Meyer-Fong)(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
主持人: 黃克武教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長)
時間: 2013 年 7 月 24 日(三)上午 10:30 至 12:30
地點: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檔案館中型會議室
撰寫人: 朱祐鋐(國立臺灣大學歷史所碩士)
 
梅爾清教授演講「美國學界研究太平天國的新視野」紀要
 

  2013 年 7 月 24 日上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邀請梅爾清教授講述美國學界研究太平天國的新視野。梅爾清教授任教於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歷史系,學術專長為明清文化史,早期的代表著作為 Building Culture in Early Qing Yangzhou(《清初的揚州文化》)。梅教授近年將研究領域轉向太平天國,其新著為 What Remains: Coming to Terms with Civil War in 19th Century China。本次演講首先探討美國學術界早期對於太平天國的研究視角與限制,接著介紹太平天國的最新研究並分享其研究心得。

  梅教授指出,幾十年來太平天國的研究並無太多改變。儘管八十年代以降,學術界強調以「中國為中心」的中國史研究,但由於十九世紀的歷史受到國際因素的影響,中國中心的特點反而不彰顯;再加上當時的歷史發展較為悲觀,較不吸引史學家的興趣。是故,美國學界以康雍乾盛世的研究漸成為熱門,太平天國相關研究則不受到重視。梅教授歸納出過去對太平天國研究的四種看法:(1) 站在清廷立場視其為反正統政權的叛亂。(2) 站在國民黨或共產黨立場將此視為反帝國主義、反封建主義的革命運動。(3) 以傳教士立場分析太平天國的宗教性質。(4) 從城市史的角度強調太平天國導致近代上海的興起。這四種說法各有其政治、目的論等意涵,因而對太平天國產生不同的命名,如髮賊、叛亂、太平天國革命運動等。在中國大陸的研究中,梅教授提到太平天國是二十世紀的熱門話題,常被認為是中國近代史最重要的階段之一,是中國二十世紀革命的前身。然而,這種說法政治風格強烈,同時也否定了清廷對太平天國的評價。

  到了 2009 年,梅教授擔任 Late Imperial China 期刊主編期間,曾不約而同地收到三篇關於太平天國的論著。這幾篇文章有別於以往的論述,皆強調以地方觀點分析太平天國的動亂與影響,顯見學術界對太平天國的研究出現了新的思潮。在此之後,更有 Stephen R. Platt 的 Autumn in the Heavenly Kingdom: China, the West, and the Epic Story of the Taiping Civil War(《太平天國之秋》)與梅教授最近的專著出版。梅教授總結近年的太平天國研究有以下特點:(1) 由大見小,觀察大事件對小人物的影響。(2) 由小見大,由小人物的經歷反思大事件的發展過程。(3) 強調歷史敘述與歷史情境。(4) 包容歷史的意外、複雜與曖昧性。(5) 不將太平天國視為「革命」,而視之為「內戰」。在美國學術界,太平天國戰爭常被稱為人類歷史上最血腥的戰爭,清軍與太平軍皆採殲滅對方的政策,可說是場全面性戰爭 (total war)。然而學界目前對於太平天國戰爭中的死難民眾,以及戰爭對社會經濟破壞的相關研究,尚處於邊緣狀態;而梅教授的新著正是探討太平天國戰爭帶來的死亡與破壞,如何影響經歷者在戰爭中與戰爭後的抉擇。

  梅教授接著分享其新著的內容與研究心得。他表示自己的研究起源於以往未見以死難者和個人損失的角度考察本次戰爭,繼之對研究現況的不滿。在閱讀《續纂揚州府志》後,他便開始思考下列問題:當時的人們如何看待、處理死亡的問題?如何記錄自己情感與傷痛的經歷?倖存者如何解釋如此大規模的損失與死亡?對於死者的親人來說,被表彰「忠義」有何種意義?。

  梅教授特別提到,將此戰爭視為「內戰」,具有諸多新的義涵。他的觀點亦受到哈佛大學校長 Drew Gilpin Faust 的專著 Republic of Suffering: Death and the American Civil War 的啟發,該書探討美國內戰如何影響美國人看待家庭成員的關係、宗教觀念與國家觀。梅教授強調太平天國戰爭符合內戰的標準定義:戰爭是由同一國家領土內的組織間爆發,原政權和反叛政權皆為可辨別的政治組織、具有領土控制和軍事力量。另一方面,將其視為內戰可藉此與其他「語境」(context) 相比較,與世界史中其他內戰作同等思考。梅教授以為,將太平天國戰爭視為內戰可以跳脫以往好人/壞人二分法來認識這段歷史的脈絡。此外,若要跳脫「叛亂」、「革命」,而以「內戰」定義太平天國戰爭,我們便需閱讀平民在戰爭中的經歷,以及這些經歷對當時民眾的意義。如此一來,研究者才能將平民的故事由「革命」與「民族國家」的大敘事中拯救出來。

  演講告一段落,梅教授和與會學者進行交流,討論的內容主要針對最新的研究成果。首先,胡曉真教授表示,以往的說法固然有其缺失,而本次演講提到的新研究取徑是否已有可預見的限制?梅教授回應其論述焦點聚焦於地方、個人與情感,可能容易忽視整體的歷史軌跡,或許會因為全然強調個人及主觀的面向,而忽略了國家層面的影響。

  沙培德教授認為梅教授的基本方法是歷史主義的形式,所以「命名」一事似乎非最主要的問題。沙教授並提到太平天國戰爭可以跟十七世紀清朝統一中國相比較,也許更能凸顯太平天國戰爭的特性。對此,梅教授表示在新書的寫作過程中,他曾經思考類似的比較,只是十七世紀與十九世紀存在極大的差異,十九世紀有更多更複雜的因素,是十七世紀無法相比的。且諸多今日所見的十七世紀記憶是十九世紀以後才出現的,例如 1872 年間,江南地區的悲劇記憶主要是太平天國;但到了十九世紀末期,當地的悲劇記憶卻集中在清初的記憶,如: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等,兩者呈現很大的落差。

  對於沙教授的問題,巫仁恕教授亦回應指出,就史料而言,十七世紀與十九世紀的史料有其差異,許多十七世紀的史料是在太平天國戰爭之後漸被發掘;而史料的篇幅、記載的內容往往不及十九世紀的材料來得豐富而細緻。雖然從中可看出某些延續性,如皆以因果報應解釋災難的發生,只是兩者具體的延續與異同,仍需要更多的材料才能進一步論證。本次演講在熱烈的討論中圓滿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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