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人生活史料讀書會」第二次討論會紀要

 
講題: 明代漳州府海澄縣的賦役變遷與地方社會——從幾條史料談起清代歸化城的短陌錢與銀錢比價問題
報告人: 劉伊芳博士(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歷史學系博士)
蔡松穎(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博士候選人)
召集人: 巫仁恕教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與談人: 曾美芳教授(臺北醫學大學通識教育中心)
時間: 2020 年 8 月 5 日(三)下午 2:00 至 4:20
地點: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系視聽教室(勤大樓四樓)
撰寫人: 江昱緯(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系博士生)
 
「明代文人生活史料讀書會」第二次討論會紀要
 

  「明代文人生活史料讀書會」第二次討論會,舉辦「帝國的銀兩」小型工作坊,以明清地方財政、金融與賦役為主軸,邀請暨南國際大學歷史學系劉伊芳博士,與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博士候選人蔡松穎演講,由臺北醫學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曾美芳教授擔任與談人。

  劉伊芳博士的博士論文題名《明清漳州府的賦役改革 (1368-1735)》,本次講題為「明代漳州府海澄縣的賦役變遷與地方社會——從幾條史料談起」,劉博士首先說明講題的發想,係好奇當一個政區出現變動或一個新縣成立後,與財政相關的制度如何運作,如人口、戶籍、土地交割等程序。但在收集史料的過程中,發現材料十分瑣碎且不成系統,較難有全面性的理解,不過從個案中還是能有側面性的認識。

  劉博士說明,選擇海澄縣主要是因為其社會背景複雜。海澄位於九龍出海口,成陸時間較晚,開發時間大概是在南宋至明前期。由於海澄縣的地理位置位處樞紐,明代中後期隨著海上貿易興起,地方家族也投入海上貿易的行列,並出現許多海上家族,海上家族與移民家族致使地方社會的結構複雜化。在海澄立縣以前,經歷了嘉靖倭亂、二十四將叛亂等,朝廷為了強化地方與海洋控制,並因應開港要求,遂立海澄縣。在此背景下,朝廷對月港開港自然投注較多心力。至於賦役制度方面,就賦役冊的記載來看,原縣(即龍溪縣)的數字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及出入,新、舊縣看似順利轉移,也就較難理解賦役制度在地方運作的實況。不過,從萬曆年間海澄籍居鄉官員高克正在鄉人請求下,參與禾平庄賦役協調一事仍透露出相關訊息。

  禾平庄賦役事件的出處有二,一是漳州的地方志書,如崇禎《海澄縣志》、《漳州府志》,二是高克正的文集《木天遺草》。禾平庄土地的田賦由地方寺廟處理,應為地主,這一帶改隸海澄縣後,其賦役仍繳納至龍溪縣,繳稅過程中僧人、胥吏上下其手,經常有增稅狀況,鄉人於是向高克正陳情。高克正向地方知縣轉達此事,並認為「澄之民而輸賦於澄邑」。雖然調解細節史載缺略,但此事確實得到解決。劉博士進一步探究高克正為何參與此事,發現這與其家族之地方關係有關。總之,藉由禾平庄事件可以得知,即使在政區變遷、賦役文書交割後,地方上制度並不一定會被落實。地方的賦役問題經常涉及地方寺院、地方家族等土地擁有者的利益,賦役問題不僅是國家制度的一環,更與地方社會緊密連結。

  接著,由蔡松穎主講「清代歸化城的短陌錢與銀錢比價問題」。在清代,長城內外同屬一個政權,跨越長城的貿易便可持續不斷,歸化城則是此貿易活動的重要節點。至於歸化城的社會組成,大多都是蒙古人、喇嘛與經商的山西商人,與多數其他地區不同的是,此地擁有最大話語權者是晉商而非縉紳。

  隨著歸化城的經濟日益繁盛,伴隨而來的是銅錢缺乏的問題。在嘉慶年間左右,歸化城大抵是銀賤錢貴,一兩白銀只能換八百文銅錢,官方制定的兌換比率應是一兩白銀換一千文制錢。到了道光年間,情況已有所不同,一兩白銀需要一千三百文銅錢才能換到。面對銀貴錢賤的問題,官員上奏不應再鑄錢,不過對歸化城而言,此地貿易興盛,銅錢是不可或缺的,但運錢到歸化也非良好的解決方法。

  在華北地區經常有制錢缺乏的現象,會使用短陌錢解決此問題。這是以制錢為短陌錢的計算基礎,拿不滿一百文當一百文用,用較少的銅錢數量達成貿易。短陌錢又稱作市錢、小數錢、陌錢,每一處所使用的短陌錢,會隨著各地經濟或產業需求而有不同兌換的標準。歸化城使用短陌錢的時間雖較晚,但自有一套運作模式。歸化城錢採取浮動匯率,前期由地方的核心領袖行社總領「十五社」掌管,每天早上開市以前,會討論該日兌換的比率;後期由錢行掌管。現存清代歸化城的帳本,會在物價之後記下銀價與錢底。銀價指的是一兩銀子能換得的歸化城錢額,錢底則是歸化城錢與制錢的匯率。歸化城錢的使用雖有反彈,如一部分的官員、十五社的其他成員、農民、工人等,但歸化城錢的運作仍未有太大改變。總之,歸化城商人透過短陌錢維持經濟或因應物價問題,並採行浮動的兌換比率而讓此一制度更具彈性,使得歸化城在經歷清代經濟危機時,並未造成重大的影響。

  演講結束後,與會學者熱烈討論。與談人曾美芳教授認為,過去的財政史研究大多聚焦於貨幣財政。就明清財政來看,如果只注意被貨幣化的財政,不把賦役與實物考慮進去,觀點會受到很大的限制,並對傳統中國的財政產生誤解。接著,曾教授針對兩場講題,提出一些建議與看法。關於劉伊芳博士的講題,從中央財政的角度來看,設立新縣之後,其財政數字會出現什麼異動?文書交割之後,賦稅就會送到正確的縣?從禾平庄賦役事件得知,分縣之後的賦役運作呈現出混亂的狀態,也代表其中有不少可操作的空間。此外,關於蔡松穎的研究,貨幣是傳統中國財政的大問題,中國銅錢長期不足,歸化城為什麼使用銅錢,尤其是大額交易,卻不使用白銀?銅錢的鑄造成本很高,還有原料不足的問題,這種現象與北方的貿易習慣是否有關?歸化城錢的運作似近於今日的區域貨幣,貨幣供需以每日的需求量換算供應量,並計算出兌換比率,很可能是一種市場價格,不一定是商人操作。從中央財政的角度來看,需要繳稅時仍是使用統一貨幣,其運作過程又是如何?

  邱澎生教授認為,歸化城的研究很值得關注,尤其近來關於山西商人的史料不少,對於民國初年歸化城的金融情況,例如虎盤、買空與賣空等問題多有探討。另外,邱教授建議應留意黑田明伸、和文凱的著作,並與他們進行對話。

  巫仁恕教授認為,改縣之後若賦役仍繳回原縣,將會導致新縣的稅收虧空。賦稅錯繳並不會產生農民抗爭,而是重複加稅才會導致農人抗爭。關於歸化城的短陌錢,從〈重振四鄉農民社碑記〉可以得知,短陌錢主要是作為交易使用,但在繳稅時仍須用制錢,商人對於貨幣操作較為熟悉,對農民則較不利。

  何幸真女士好奇,歸化城其他社會成員在歸化城錢的運作上扮演什麼角色?吳景傑博士則提問,如果因為地形關係新立一個縣,成立新官府治理,那似乎沒有相對應的稅收狀況。巴縣檔案中,隔著江出現的新縣,似乎就沒有賦稅問題。要言之,因地形所設立的新縣,在地形阻隔之下,似乎較不容易發生類似的窘境?另外,關於歸化城錢,既然是在歸化城自有的遊戲規則,那商人要如何獲取相關資訊,在清代商業指南中是否有提及歸化城中短陌錢浮動的情況?

  針對與會學者的提問,劉博士回應,各地內在運作邏輯不同,原縣與新縣之間不單僅是行政區隔,地方社會的分、割情形,需要進一步考察地方社會的記載。蔡松穎則就歸化城的方志與相關記載,解釋虎盤、買空與賣空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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