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世儒學與社會學術討論會」第二次討論會紀要

 
講題: 明代《小學》的幾個文本定位
「格物」何以「無工夫」?——聶雙江、黃久菴之比較
清末民初家政語義溯源
主講人: 莊民敬(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候選人)
何威萱(元智大學中國語文學系)
周敘琪(銘傳大學通識教育中心)
召集人: 呂妙芬(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時間: 2022 年 4 月 23 日(六)下午 1:30 至 5:00
地點: Google Meet 視訊會議
撰寫人: 林峻煒(國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博士)
 
「中國近世儒學與社會學術討論會」第二次討論會紀要
 

  2022 年第二次「中國近世儒學與社會」學術討論會,於 4 月 23 日(六)以 Google Meet 視訊會議進行。本次會議有三名發表人提出論文,共十人出席。

  首先,莊民敬發表撰寫中的博士論文〈明代《小學》的幾個文本定位〉之部分內容。其試圖論證,朱熹之《小學》一般雖被視為幼教文本,但從明代學者的角度來看,《小學》尚有修身勸善之書、準經典、學校考課之書等不同性質,此現象反映《小學》與明代政治、社會有密切關聯;而觀察明代學者對於《小學》文本之運用、改編等情形,可以發現《小學》在明代的多重定位與詮釋。

  就《小學》的多重性質及功能而言,不少明代學者主張此書蘊含濃厚的修身之義,應終生持循。其次,因《小學》文本內容多少兼有《大學》之事,部分明代學者認為《小學》非僅限於童蒙之書。再者,某些地方官員以《小學》教化民眾,或以之申明儒家本位主義,藉以禁止佛教禮儀,純化社會風俗。此外,雖然《小學》並非舉業科目,但仍有地方官員試圖將《小學》作為學校教材。在明末救亡圖存的氛圍下,《小學》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視,書坊也刊行不少《小學》的註解文本。這些現象皆表明《小學》在明代政治、社會上被運用的情形。

  關於改編《小學》文本的舉措,莊民敬指出,某些明儒不復依循朱熹將《小學》界定為立教、明倫、敬身之書,有意地擴展其規模,使之涵蓋「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超越童蒙教育的範圍。進一步考察明儒申論「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論語.學而》)之義,他們對於「學文」的詮解,乃相應於將《小學》與「六藝」嫁接的努力,呈現出以「小學」作為「大學」之本的關懷。

  與會學者表示,本文涉及的內容相當豐富,可資開展的面向也多,然就博士論文的專章而言,可較具體地選定研究視角並縮小範圍,探討在特定脈絡下《小學》如何被定位,以避免多重視角並陳而失焦。此外,文中注意到許多值得探討的現象,但仍須區分這些現象究竟是「背景」,或是應被分析的「問題」。再者,本文所選取作為研究對象的文本與案例,作者也需要更多說明,以呈現研究對象的重要性、代表性等。

  接著,何威萱教授發表〈「格物」何以「無工夫」?——聶雙江、黃久菴之比較〉一文。何教授注意到,雖然「格物」在理學思想史上之詮解聚訟紛紜,且王陽明對於「格物」的理解亦與朱熹有別,然「格物」始終蘊含有工夫義;但陽明後學聶雙江 (1486-1563) 與黃久菴 (1480-1554) 卻皆取消「格物」之工夫義,視其為「致知」的效驗。取消「格物」之工夫義,不僅意味著直接挑戰朱熹與王陽明兩大學術權威,此一舉動同時在聶雙江、黃久菴的思想中出現,不免令人疑惑,是否本於共同的問題意識與關懷,而表現出相同的思想傾向?或是有各自所欲解決的問題,但表現出思想上的形似?此文藉由比較兩人思考「格物」問題之同異,探究此一理學思想史上尚未被注意的問題。

  何教授指出,聶雙江與黃久菴皆曾信從王陽明所講究「克去己私,以求復乎心之體」的「格物」說,後來則對王龍溪 (1498-1583) 思想所呈現的陽明學走向有所警覺,聶雙江認為「知覺」不可等同「良知」,黃久菴批判王龍溪之學以「無」為本實近於禪。此外,兩人之思維皆本於「體用架構」,以「知止」立「體」,「體」支撐「用」,皆強調以「體」為本。又兩人也主張「格物」應包含由個人修養到群體和諧的實踐,而非僅止於成就個人。就對治陽明學的流弊而言,「格物」既蘊含濃厚的群體關懷,亦使得立「體」之工夫與外向實踐有緊密的連結。

  雖然聶雙江與黃久菴在思想上有不少相近的傾向,但對於如何連結個人修養與群體和諧,則呈現不同的思考,反映了兩人對於體用關係、致知、格物的不同理解。聶雙江主張「立體」自能「達用」,「致知」工夫只能在「體」上做,而非在經驗世界中尋覓心體之蹤跡,「格物」因此是「體」融貫於經驗世界的狀態,以心體映照天地萬物。相對而言,黃久菴雖然主張先立「體」,但需要透過某種方式將心體推向經驗世界,他以「思」為「致知」之核心,將「致知」的對象界定為經驗世界中已為前賢所肯定的各種德行、理則,因而「致知」之工夫是關乎如何在日用倫常中用功之事,就此而言,「格物」即意味著經驗世界中之典則是否反映心體的道德彝則。

  透過比較聶雙江與黃久菴何以取消「格物」之工夫義的思考方式,何教授指出,兩人雖看似有相同主張,然其差異卻凸顯各自的問題意識、學思歷程與生命關懷截然有別,雖然在兩人身上看到共同的思想傾向,但兩人不同的思考路徑,呈現出在朱熹與王陽明之外,對於「格物」問題的新探索。

  與會學者認為,何教授的論文主要關注聶雙江與黃久菴各自的說法,但對於王陽明之觀點缺乏闡述,而在凸顯兩人對於「格物」問題的創新觀點時,亦可檢討兩人的詮解是否超逸出《大學》文本,以評估其思想。此外,除了探討聶雙江與黃久菴對於「格物」的看法外,亦可適度地考察當時是否有其他人有類似的觀點,或對兩人的說法提出批評與回應,以呈現當時的思想氛圍,並將兩人置於晚明思想史的脈絡中予以定位,呈現其思想意義。

  最後,周敘琪教授發表〈清末民初家政語義溯源〉一文。周教授以歷史研究方法反省現代意義下「家政學」與「女性形象」是如何建構與聯繫的問題。此文考察近代以前「家政」語義與作為近代之新名詞「家政學」的翻譯及表述,梳理「家政」語彙內涵在清末民初的變動,藉此檢視「家政」一詞被性別化之初始階段的狀況。再者,針對過往學者多半從「現代」視角回望中國家政學的建立,將其視為從西方移植而來的新學科之觀點,進行反思與修正。

  周教授以明清時期為例,指出傳統「家政」概念意指「男性治家理財之學」,其中涵蓋「家庭產業經營增殖」、「維持家庭人倫秩序」、「料理日常生活事物」等面向。雖然傳統「家政」概念具備以「家」為生產、增殖之基本單位的意涵,然卻未脫離「道德」範圍而獨立,人倫職分、家庭秩序、夫妻與父子關係,乃至於各種管事、奴僕、雇工等,仍受「道德」所規範。

  晚清以降,在「富國強兵」的取向下,源於現代經濟思想之「婦女分利」的概念為梁啟超所關注。在梁啟超的理解下,「婦女分利」與「富國強兵」被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清政府也進行教育改革,透過考察明治維新的經驗,將日本學者所著「家政學」類的書籍翻譯為中文,並在教育章程中強化女子的知識技能、家事能力等要求,體現出在「富國強兵」的目標下,國家對於女性的規範與理想形象之形塑,窄化傳統「家政」概念,並使「家政」性別化。不過,周教授提醒清末雖然出現由日本翻譯而來的「家政學」類的書籍,但若比較「家政學」在近代中、日的狀況,可以發現「家政學」在日本被視為是普遍國民所應具備的現代知識,「家政學」並不限於婦女的家務勞作,而是包含男女、內外的事務總和。此一對比相當重要,這意味著近代中、日在接受現代知識的過程中,有著各自不同的脈絡。

  與會學者認為,雖然傳統「家政」概念的發展在近代逐漸被窄化,但傳統「家政」概念是否在近代仍延續並發揮影響力,值得作更充分的探討。此外,亦建議作者在研究視角上能更清楚的界定,究竟是採取概念史的途徑,對傳統與現代「家政」概念進行批判性回顧,或是探討在傳統向現代轉型過程中,作為新型知識的「家政」概念之輸入所涉及的相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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