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林月惠研究員

林月惠教授

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研究員



明清研究推動委員會助理 吳佩瑾 倪孟安 採訪整理
江俊億 協助整稿


  林月惠教授,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碩士 (1988),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 (1995),現任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所研究員。林教授的研究領域為宋明理學、中韓儒學比較研究。著有《陽明「內聖之學」硏究》,收於林慶彰主編:《中國學術思想研究輯刊.三編》(臺北縣: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9 年,第 20 冊)、[1]《良知學的轉折:聶雙江與羅念菴思想之研究》(博士論文。臺北: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05 年)、《詮釋與工夫:宋明理學的超越蘄嚮與內在辯證》(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8 年)、《異曲同調:朱子學與朝鮮性理學》(臺北: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0 年)等專書。林教授並曾與劉述先先生合編《現代儒家與東亞文明:問題與展望》(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2 年)、《現代儒學與西方文化:宗教篇》(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5 年)等兩冊論文集。另著有多篇學術論文與書評,發表於國內外學術期刊。
  林教授近年來將「宋明理學」擴大至「東亞儒學」的研究,開啟另一學術視野,此尤堪重視者。近期出版的《異曲同調:朱子學與朝鮮性理學》,即探討明代朱子學者羅整菴(名欽順,1465-1547)思想對十六世紀朝鮮性理學的影響,分析相關的理論發展與論爭。此書呈現她近年來有關中韓儒學比較研究的成果。此次我們《明清研究通訊》「明清學人專訪」專欄,特別邀訪林教授,使讀者得以稍窺林教授的學思歷程與研究心得。





師事牟宗三先生的機緣與體驗

  早在 1978 年就讀臺灣省立臺中師範專科學校二年級時,林教授便開始接觸熊十力先生 (1885-1968)、唐君毅先生 (1909-1978)、徐復觀先生 (1904-1982)、牟宗三先生 (1909-1995) 等當代新儒家學者的著作。當年林教授首先被唐先生的《人文精神之重建》所吸引,之後才慢慢閱讀熊先生與徐先生的著作,最終才似懂非懂地進入牟先生的哲學世界。因而,林教授對新儒家的諸多論點,頗有相應的感悟。不過,林教授謙稱,這期間只是從主觀的生命與學術關懷上受到當代新儒家的薰陶,引發研究中國哲學的興趣;客觀而言,尚未能藉由完整的學術訓練,接上當代新儒家的思路。直到 1985 年,林教授考入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碩士班時,適逢牟先生應國科會之邀,返臺擔任客座教授。兩年之間,牟先生開設「中國哲學」、「宋明儒學」、「隋唐佛學」、「齊物論」等專題研究課程,林教授乃能幸運地親炙牟先生問學,奠定日後學術研究的基礎。

  面對哲學大師的授課,有不少國文研究所的研究生望而卻步,林教授也膽顫心驚,壓力極大,常常失眠,深怕無法接上牟先生的思路。回首往事,林教授笑著提起那段經歷:「第一次上課時,雖然我心理上已有準備,但仍然很緊張,帶著錄音機坐在第一排牟先生講席的斜對面,聚精會神地聽講,「旁若無人」。回家整理筆記時,又反覆聽錄音帶。上了兩次課後,牟先生就跟一位學長說:『那個小女生聽得懂我在講什麼,下課後可以帶她到家中來。』於是,下課後,我就常跟著學長、學姊到牟先生家中,接受另一種生命的薰陶。」沒想到牟先生這短短的一句話,後來卻聯繫了林教授與牟先生之間,將近十年的師生情誼。從林教授上碩士班開始 (1985),直到 1995 年取得博士學位為止(牟先生亦於當年溘然長逝),她得以在正式上課之外,有機會陪侍牟先生,在散步、用餐、聽戲等日常生活中,親炙牟先生的隨機指點與教誨。及至牟先生晚年病痛時,她也能常親奉湯藥,照顧料理。於是林教授由初學時的戰戰兢兢,到日後的自然自在,師生猶如親人,無所不談。林教授非常感念這可遇而不可求的師生情緣,視之為上天的恩賜,一生受用不盡。[2]

  林教授認為,《莊子》「有真人而後有真知」最能呈現牟先生做人與為學的風範。因為牟先生不僅真誠地面對自己、面對學問,也真誠地面對他所處的動盪時代。他不喜人間無謂的應酬周旋,厭惡一切虛假做作。談得來的人,樂以忘憂;談不來的人,懶得搭理。故就做人而言,牟先生是一位「真人」。而他對於中國哲學與文化的思考,則來自於「文化存亡」的實存感受。客觀地說,牟先生的中國哲學研究,質量兼備,並將中國哲學置於中西哲學的對比高度上,彰顯中國哲學的理論深度與特色。所以從為學來說,他的學問可說是「真知」。因此,林教授指出,牟先生的中國哲學研究可以成為一個「典範」(paradigm)。學者們不論贊成還是批判牟先生的觀點,都必須與牟先生的中國哲學研究及其哲學高度對話。

  雖然牟先生的思想體大思精,不是當年念碩士班的林教授所能一窺全豹的。但牟先生對於年輕學子為學態度與基本工夫的指點,卻是當下便可以直接受用的。例如,牟先生提到寫碩士論文,重點如同蓋房子時的紮地基,不在於琳瑯滿目地擺地攤。紮地基很辛苦,不容易看到成果;然而一遇到颱風,地攤很快就會被摧毀,地基卻不容易被掏空。牟先生認為做學問一定要有本有源,一步一腳印,慢慢涵泳。一旦操之過急,爭勝好強,常會擾亂心思,詼譎詭怪就會一一浮現。為此,牟先生強調學術的真誠,「蹲馬步」、「終始條理」的工夫。落實在具體的哲學文本解讀上,必須相應而客觀地理解文本、尊重文本。由「了解文句」著手,進而形成「恰當的概念」,再就概念與概念的聯結,探討「義理」問題。林教授舉例,在她讀碩士班期間,對於宋明理學的重要文本,牟先生常在課餘之暇,隨機談論抽點,要求她從文本的第一句話解釋到最後一句話,每一個概念都不能輕易放過,都要解釋得明白,這就是「終始條理」。若遇到困難,牟先生也會適時指點,指出癥結所在。這樣的學術訓練與研究態度,影響林教授至深,她的理解力也隨之提升。這就是牟先生的「因材施教」。


  那時,牟先生對於跟風學風下五花八門的理論紛陳,也有所批判。牟先生認為要消化吸收一個理論不是那麼容易,新的學術概念與理論固然需要關注,但不能隨手拿來就可以套入文本;橫撐豎解的結果,可能是任意的詮釋。如果囫圇吞棗地亂套理論,說些新鮮的學術術語,這不僅沒有學術的真誠,也不知為學的艱難。牟先生舉出有趣的例子反諷說,有些人做學問,只能說「第一句話」,用來唬外行人,花樣不少;若進一步問「第二句話」就說不下去了,更甭說「第三句話」了。牟先生用淺白的話指出,真正做學問,是要能從「第一句話」講到「最後一句話」。因此,牟先生強調為學的「終始條理」,有其深意存焉。說到這裡,林教授拿出牟先生晚年翻譯康德 (Immanuel Kant, 1724-1804)《判斷力批判》(Critique of Judgment) 的英文本給我們看,仔細翻閱,牟先生真的是從「第一句話」細讀、理解、翻譯到「最後一句話」。書中還夾帶著不少牟先生泛黃的便條手稿與註解,也有一些要他向他人請教的德文。睹物思人,牟先生真正體現他所強調的「終始條理」。


  此外,牟先生還強調《論語》「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的為學態度。他認為每個人的才性有限,不能盡知天下的學術。同時每個學術領域都有它的法度與殊勝之處,各有它的貢獻,不能「撈過界」,以為自己無所不知。換句話說,一個成熟的學者,一方面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優點,也還需要明白自己的限制所在,這也是學術的真誠。

  牟先生這些隨機指點的教誨,在為學態度與治學方法上,給予林教授極大的啟發。日後在從事宋明理學研究或中韓儒學比較研究時,林教授強調從原典出發,精讀文本,作深入的義理分析,儘可能展現理論的高度與深度。她也充分地意識到:微觀的文本分析,必得回歸整體思想的判定;整體思想的論斷,也需植根於文本的深耕。





選擇宋明理學作為研究領域

  林教授之所以選擇宋明理學作為研究領域,有其主客觀的因素。主觀地說,在從小貧困環境與天主教信仰薰陶下,她常反覆思索人的存在價值與意義,也嚮往純淨與超越的生命境界。因而,年輕之時,她每讀到宋明儒之語,就倍感親切;而浸潤在宋明儒者的生命與學問世界時,她個人現實生命中的重重幽暗與沉淪也常被逼顯出來。客觀地說,林教授對於宋明理學的理解,也得力於年少之時與求學過程中,來自於當代新儒家諸先生的啟迪與沃灌。林教授認為,宋明理學之所以成為傳統中國哲學重要的一環,不僅來自於它蘊含真實的生命體驗與豐富的哲學思辨;更重要的是,宋明理學所關注的成德之教與成聖的嚮往,涉及人類的終極關懷 (ultimate concern) 問題。直至今日,宋明理學家對生命幽暗面的照察,對於心性靈明之光的體悟,仍以不同方式與面貌,不斷向我們挑戰、探問,要求我們回應,並深入存有的根源。因而,宋明理學的研究,對林教授而言,從來就不是枯燥的思辨概念,而是奠基於生命體驗所展開的對話。

  林教授接著指出,研究者先要對宋明儒者的學思生命有所興發與體會,才能進一步講明義理,分析其意義結構。前者是「興於詩」,後者是「立於禮」,猶如車之兩輪,不可或缺。林教授特別澄清有些學者對於宋明理學的學術偏見。一種偏見是認為宋明理學家講求心性修養,故其講學不是來自於主觀的自由心證,就是訴諸信仰。言下之意,宋明理學不是客觀的學問。另一種偏見認為宋明理學家的論述,都圍繞在「心」、「性」、「情」、「理」、「氣」、「體」、「用」等抽象的概念立論,看來看去,講來講去都沒有差別,只不過是邏輯上的同義反複 (tautology),哪有學術研究的價值呢?但從林教授數十年來研究宋明理學的心得來看,宋明理學雖然講求心性修養與體驗,但並非徒恃自由心證,即可隨意表述。如朱子(名熹,1130-1200)的「格物致知」與王陽明(名守仁,1472-1529)的「致良知」,皆有生命的體證與客觀理論為基礎。同樣地,生命的暢通,也包含觀念上的清晰與義理的講明。故在宋明理學的文本中,「概念」的辨明,「系統」的要求,也是學問講明的重點之一。因而,在宋明理學家的理論建構與工夫實踐時,諸如「心」、「性」、「理」、「氣」等概念,各有不同的意涵與連結,其意義結構也有差異。如何分析辨別這些意義結構的差異,以及探問這些差異所顯示的哲學思考向度,最能吸引宋明理學研究者的目光。類比地說,宋明理學義理脈絡的梳理、釐清,以及哲學理論的建構、詮釋,其困難與複雜性,絕不下於各種史料的擇取、運用與詮釋。對林教授來說,宋明理學家諸多的理學「概念」、「宗旨」,雖貌似抽象的概念與體系,卻是理學家學問與生命的結晶,有血有肉,既有脈絡化的複雜性,也有脫離脈絡化的高度哲學性,直接指向實踐的智慧。如何呈現宋明理學家的生命轉折與智慧,又能相應地以現代學術語言來表述其思想的意義結構,或是哲學提問,乃至挖掘新議題,都是林教授給予自己的挑戰。

  數十年來,林教授的宋明理學研究,集中於明代理學,先是始於王陽明思想研究,繼之以陽明後學的探究;1998 年進入中國文哲研究所後,便著眼於劉蕺山(名宗周,1578-1645)思想的研究。事實上,這三者(陽明學、陽明後學、劉蕺山思想)可說是林教授研究宋明理學的三部曲。客觀地說,三者之間有其歷史與義理的相承關係,循之也可勾勒明代理學發展與轉變的主要脈絡。近年來,就林教授的研究進程言,在探討陽明學、陽明後學、劉蕺山思想後,必須處理明代朱子學者羅整菴的思想。就在思考如何切入明代朱子學研究時,林教授轉進中韓儒學比較研究的視域。





從事韓國儒學研究的契機與心得

  對林月惠教授而言,從事韓國儒學研究也有主客觀因素的促成與配合。她笑著說,她投入韓國儒學研究的契機,竟然來自於一趟意外的韓國之旅。2000 年 8 月下旬,李明輝教授與楊祖漢教授因參與臺灣大學黃俊傑教授所主持的「大學學術追求卓越發展計畫:東亞近世儒學中的經典詮釋傳統之研究」之分項計畫(近世中韓儒者關於孟子心性論的辯論與詮釋――比較哲學的探討),乃有韓國的考察之行。承蒙兩位教授的邀約,林教授與之同行。在此之前,她腦海中未曾浮現韓國儒學研究的構想,此行純粹只是基於好奇與增廣見聞的動機。然而,那九天的行程安排,大體把南韓從西到東,從南到北繞了一圈。那時,他們除參訪退溪學研究院、高峰學會、栗谷學會,以及成均館大學、首爾大學奎章閣等重要研究機構外,最大的特色是一路上有書院伴行。十六世紀朝鮮性理學大儒所講學的書院,歷歷在目。不論奉祀李栗谷(名珥,1536-1584)的紫雲書院,還是李退溪(名滉,1501-1571)講學的陶山書院,或是李晦齋(名彥迪,1491-1553)講學的玉山書院、金河西(名麟厚,1510-1560)論學的筆巖書院,都具特色。尤其,這些古代的書院或鄉校,至今仍持續每年的祭祀活動,平日也有飽讀漢文的老師帶領著年輕學子諷誦經典。即便韓國已進入現代化,但傳統儒學並未斷裂,從某個意義上說,朱子學已經內在化為韓國的文化基因 (cultural gene)[3]。就在這無數書院的鬱鬱青山、淙淙流水中,以及莊嚴的祭祀禮儀裡,林教授默默感受到韓國儒學文化生命底蘊的綿延不絕,油然而生研究韓國儒學之念。此一想法,得到兩位前輩教授的贊同,而李明輝教授一句「妳還年輕,可以學韓文」,遂使林教授不得不把這浪漫的意外興發,化為辛苦的學術紮根工作。

  雖然 2000 年的韓國考察引發林教授研究韓國儒學的興趣,但真正著手研究韓國儒學,則在 2003 年以後。這期間,林教授除了致力於劉蕺山思想的研究外,也思考如何為即將展開的新研究領域自我定位,而韓文的學習,也是必須突破的研究瓶頸。2002 年林教授獲得美國哈佛大學燕京學社的獎助,於藏書豐富的燕京學社圖書館中,瀏覽大量的韓國漢籍善本書,深感此一領域之文獻龐大且精細。2003 年返臺後,林教授便開始到政治大學旁聽韓文系的基礎課程。在郭秋雯教授的悉心教導,林教授得以循序漸進。遇到挫折時,林教授不免感嘆「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偶有怨言;但中國社科院李甦平教授一句:「我五十歲才開始學韓文,妳比我年輕多了,怎麼可以喊辛苦呢?」就像當頭棒喝,令林教授無所遁逃,印象深刻。而 2006 年是林教授展開韓國儒學研究最關鍵性的一年。那年林教授獲得韓國國際交流財團 (Korea Foundation) 的獎助,前往韓國國立首爾大學東亞文化研究所訪問研究 9 個月。連續半年,林教授除了每天語言班密集的韓文課程外,也在韓國博士班研究生的協助引導下,閱讀韓文論文。若遇到韓國漢籍古典中所出現的韓文時,則必須求助於漢文系學者專家[4]。在繁重的韓文學習之外,林教授不僅跑遍韓國重要的研究機構與圖書館,也積極參與韓國學界的各項學術活動,對於韓國學界有近距離的接觸與觀察,更與韓國學者建立友好的情誼。對於韓國諸多師友的關懷與協助,林教授時常感念在心,也轉化為研究的動力。



  另一方面,林教授也從省視自家研究進程中,找到著力之處與發展的空間,並與前輩學者的韓國儒學研究有所區隔。事實上,從林教授研究宋明理學的進程來看,雖然一直以陽明學為主幹,但她與朱子學的對話始終如影隨形,未曾或離。林教授認為陽明思想針對朱子而發,因而朱子學與陽明學的研究,必須相互參照。越能深入陽明思想,也就越能掌握朱子思想,反之亦然。林教授察覺到明代中葉以後的思想學術界,陽明學興盛而朱子學式微,作為明代朱子學代表的羅整菴思想,未能引起當時學者的關注。相反地,同一時期的朝鮮時代,傑出的儒者輩出,均奉朱子學為正統 (orthodoxy),將陽明學視之為異端。換句話說,十六世紀中、韓兩地的思想界,陽明學與朱子學相互一揚一抑,形成有趣的文化對比現象,值得探究。也可以說,明代的朱子學卻在朝鮮時代開花結果。林教授指出,從高麗末直至朝鮮後期,由朱子學東傳而形成的朝鮮性理學,在政治與學術上居主導性的地位,影響整個朝鮮時代五百餘年。大抵而言,朱子學在朝鮮時代的開展,可以分為四個時期:傳入與理解時期(約 14-15 世紀)、詮釋與深化時期(16 世紀)、禮學化時期(17 世紀)、衛正斥邪時期(18-19 世紀)。其中,羅整菴《困知記》的東傳,其思想的重要論點,均引發朝鮮前、後期性理學者的迴響與批判,具有關鍵性的影響。僅以十六世紀的朝鮮性理學者而言,當他們開始批判來自明代的朱子學者羅整菴時,就意味著他們對於朱子思想的理解,已經擺脫單向接受的被動地位,轉為主動的詮釋與發聲,也展現朝鮮性理學的主體性。在這個意義下,朝鮮性理學已能和中國的朱子學分庭抗禮。再者,羅整菴《困知記》早於王陽明《傳習錄》傳入朝鮮半島,這種「未理解而先批判」的先入之見,更使王陽明思想難以得到相應的理解,始終籠罩在「陽朱陰王」的政治、學術處境下,難以公開講論與傳播。更有趣的是,林教授還指出, 1592 年豐臣秀吉 (1537-1598) 攻打朝鮮時(即壬辰倭亂),羅整菴《困知記》與代表朝鮮朱子學巨擘的李退溪思想,也傳入日本,影響日本德川時代 (1603-1868) 早期的儒者,如藤原惺窩 (1561-1615)、林羅山 (1583-1657)、山崎闇齋 (1618-1682)、貝原益軒 (1630-1714) 等人。如此一來,透過羅整菴思想的媒介,朱子學東傳至韓國與日本的發展過程,可以緊密地連接起來,也清晰地呈現東亞朱子學的面貌。為此,林教授去年 10 月前往日本京都大學訪問研究 9 個月時,她的研究計畫,也以「羅整菴與日本德川時代的朱子學」為主,希望對日本的朱子學有更完整的理解。


  林教授指出,一般學者大多注意到宋明理學往韓、日傳播的過程中,朱子思想舉足輕重,是東亞儒學的共同思想資源。然而,卻少有學者留意到羅整菴思想在東亞朱子學的發展上所引發的觸媒作用及其重要性。因此,林教授的新書《異曲同調:朱子學與朝鮮性理學》即以羅整菴思想為切入點,從中韓儒學比較的視角,展開韓國儒學研究。一般而言,朝鮮時代的儒學研究包含(程朱)性理學、陽明學與實學三大區塊,並以 1592 年作為朝鮮前、後期的區分。林教授此書主要以十六世紀朝鮮時代性理學為論述範圍,一方面以羅整菴的理氣論與心性論為支點,著眼於中文學界較少提及的朝鮮前期「人心道心」論爭,指出此論爭的問題意識,耙梳其內在理論脈絡。另一方面,本書也觸及中文學界較少研究的「格物‧物格」論辯,與李退溪「理到」說之研究。在附錄中,林教授更將朱子學與陽明學的交涉,納入韓國儒學的研究中。這樣的研究取向,明顯地與中文學界現有的韓國儒學研究區隔,也擴大了羅整菴思想研究的視域。林教授在此書中強調,朝鮮性理學諸多論爭的開展,絕非中國朱子學的單一複製或翻版。嚴格地說,朝鮮性理學者正是在理解朱子思想,批判羅整菴的朱子學,以及反駁陽明學的多種理論攻錯中,發展朱子義理世界的可能性,其成就超邁同時代的中國與日本,實是東亞朱子學的奇葩!如果對比於明、清兩代朱子學的缺乏創造力,朝鮮時代的性理學卻是活力四射,百家爭鳴,充滿思想的創造力與批判性,呈現朱子學的多元面貌。若用音樂的比喻來說,朱子學是主旋律,朝鮮性理學則是在此主旋律下所彈奏的各種樂曲。朝鮮性理學之於朱子學,可謂「異曲同調」。

  林教授也以其多年來與韓國儒學奮鬥的心得,指出朝鮮性理學特別注重理氣論與心性論的深究,此二者屬於本體論的論域,哲學的思辨性極高。更重要的是,朝鮮性理學者對本體論的深究也直接影響工夫論的具體入路與修持。因此,朝鮮時代的性理學者,將朱子學理氣論、心性論與工夫論的邏輯可能性,殫精竭思,辨析入微,形成典型的哲學論爭,往復論辯,令人嘆為觀止。如果研究者缺乏宋明理學或朱子學的深厚根柢,就無法掌握義理脈絡,很可能陷入五里霧的困境中而轉說轉糊塗。尤其,哲學論爭有時又捲入朝鮮時代複雜的政治黨爭,導致學術與政治之間的張力,不易董理。不過,撇開政治黨爭因素,純從學術層面來看,朝鮮時代的哲學論爭幾乎涵蓋韓國哲學史的主要版圖。如韓國哲學思想研究會所編著的《論爭所見韓國哲學》,就羅列韓國的哲學論爭,分別以 11 章逐章加以深究,[5]而屬於性理學的論爭就佔了 6 章,分別是:太極論爭、主理主氣論爭、四七理氣論爭、人心道心論爭、人物性同異論爭、心說論爭。從某個意義上說,處理哲學論爭,最能訓練一個學者的理解力。林教授在十六世紀朝鮮性理學研究告一段落後,目前正在進行國科會「羅整菴與朝鮮後期性理學之研究」專題研究計畫。該計畫仍以羅整菴思想為切入點,聚焦於朝鮮後期(1592 年以後)與羅整菴相關的性理學者,如金農巖(名昌協,1651-1708)、韓南塘(名元震,1682-1751)、任鹿門(名聖周,1711-1788)等人思想的探討。由於中文學界對於韓國儒學的研究,往往集中於朝鮮前期,朝鮮後期性理學的研究,所知有限。因而,若從學術的積累與議題的開發而言,這是值得耕耘的園地。在此計畫中,林教授以「湖洛論爭」為思想背景,探討「智與知覺」、「心與性」、「理一分殊與氣一分殊」等哲學問題,彰顯朱子學在韓國發展的理論深度與特色。

  雖然林教授剛完成朝鮮時代前期的性理學研究,但這幾年來,林教授非常感念臺灣大學人文社會高等研究院黃俊傑教授在推動「東亞儒學」研究時所提供的學術平台,並在與他們研究團隊的互動中,明顯地察覺到,韓國儒學研究是最需要拓展的一個領域。林教授認為東亞儒學研究,若缺少對韓國儒學的深入理解,其學術圖像將是不完整的。有趣的是,若將中國的明 (1368-1643)、清 (1644-1911) 時代,與韓國的朝鮮時代 (1392-1911)、日本的德川時代 (1603-1868),越南的後黎朝時代 (1428-1784) 同時並觀,即可發現在十六至十九世紀間,東亞各國的政治、思想與文化,均受到朱子思想的影響。更值得關注的是,朱子學在東亞各國的發展,皆呈現不同的在地化特色,各有異趣。如何發掘儒學在東亞各國所展現的特色,應是「東亞儒學」研究所關注的重要議題之一。


  談到這裡,林教授特別提到:以往選擇到日本留學的人才,比到韓國留學的人才來得多;而近幾年來,由臺灣赴韓國訪問研究的學者,人數或比例上,也少於韓國來臺灣研究的學者。尤其願意投入韓國文學、史學與哲學研究的人才也不多,更不用說有深入的理解與學術積累。所以現在的臺灣學界,普遍對日本儒學或經學的瞭解較深,對韓國學界的瞭解就較為有限。對此不對等的現況,林教授鼓勵有志於韓國儒學或東亞儒學研究的臺灣年輕學子,應該趁早學習韓語,克服語言障礙,因為「多一種語言,就多出一個世界」,對學術研究工作有莫大的助益。林教授就舉出實例來說明。由於韓國在學術資源方面,早已建立許多線上論文資料庫或是電子全文檢索系統,如果懂得韓文,檢索起來就如魚得水,得心應手。在韓國漢籍原典方面,林教授推薦「韓國古典翻譯院」(Institute for the Translation of Korean Classics,原「民族文化推進會」[6])網站,其中的「韓國古典綜合 DB 」數據庫,可以免費檢索與原文下載包含《韓國文集叢刊》、《朝鮮王朝實錄》、《燕行錄》、《高麗史》等漢籍原典。這幾年來韓國古典翻譯院面對中文學界的研究需求,也建立了簡體的中文檢索介面,使用非常方便。至於韓國學界當代的二手研究成果,則可運用「KISS (Korean Studies Information Service System) 資料庫」。[7]這個資料庫收錄各種韓文期刊、學位論文等,也可以檢索與下載論文,相當實用。目前,這個資料庫已由史語所、文哲所、近史所與人社中心聯合購置,將提升臺灣學界對韓國學界研究現況同步瞭解。不過有鑑於目前「KISS 資料庫」所建置的中文輸入檢索功能仍未臻完善,故林教授建議,若有通曉韓文的使用者,現階段或許還是儘量以韓文檢索,效率較佳。林教授鼓勵說,即使只是學會初級韓文,在資料的檢索上,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林教授期許自己不僅在韓國儒學下功夫,也希望在東亞儒學的研究上穩紮穩打,深耕易耨。她也漸漸察覺到,十六至二十世紀的中國、韓國、日本或越南,都以儒學為傳統,但當面臨西學的衝擊與西方帝國主義挑戰時,也各有不同的回應,這是更為複雜的研究課題。就此而言,東亞各國有關「傳統與現代」的議題,可以視為一個整體,對比而觀。如明末天主教耶穌會士來華,利瑪竇 (Matteo Ricci, 1552-1610) 所撰寫的《天主實義》,在中國、韓國、日本都引起儒家知識份子的迴響與批判,其回應方式也有所不同。對林教授的後續研究而言,這又是一個有待開發的研究課題。





臺灣學人研究東亞儒學的優勢

  由韓國儒學研究談到東亞儒學研究,林教授認為臺灣的東亞儒學研究,相對於中國大陸學界,在學術訓練(含研究方法、理論論述)、學術視野與研究心態上,暫時保有一些優勢。僅以臺灣從事韓國儒學研究的學者為例,他們都在宋明理學、中國哲學史、比較哲學研究上有深厚的功力,故不僅有鮮明的問題意識,也多採取比較研究的視角,揚棄中國中心主義的心態,較能看出韓國儒學的特色。尤其是哲學義理的深入分析,或是跨文化學術思想交流的多元議題,臺灣學者較為擅長。以目前臺灣的東亞儒學研究而言,大多涉及文化交流史或比較哲學等面向,這都是臺灣學者的強項。相對地,中國大陸的儒學研究者,一方面憂心傳統儒學的斷裂,「重建」都來不及,無暇他顧。另一方面,也有固著於以中國儒學為中心的心態,往往將日本、韓國或越南的儒學,視為中國儒學的延伸或翻版,無法正視東亞儒學研究的多元視角與問題意識。雖然如此,由於中國大陸學界具有人力與語言的優勢,若能有效整合,其東亞儒學研究的勁道,不容小覷。

  另外相對於韓國與日本的學者,臺灣學者不僅能大量閱讀漢籍古典,而且解讀與詮釋能力較強。因為對於現代韓國或日本的學者而言,漢籍古典都是「外來語」,需要下更多的時間與功夫。此外,不論在韓國或日本,因學科分化之故,學科界線分明,各自獨立。如在韓國,東洋哲學(含中國哲學、韓國哲學、日本哲學、佛教哲學)與西洋哲學分屬不同的學術社群,互不往來。即使在東洋哲學內部,研究中國哲學與韓國哲學的學者,都有各自的學會,交流的機會也不多。因此,鑽研韓國哲學的韓國學者,可能對中國宋明理學的理解很有限;反之亦然。然而,臺灣的學術社群中,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的交流密切,有諸多切磋琢磨的機會。而從事韓國儒學研究的學者,都已在中國哲學研究上深耕數十年。兩相對照下,臺灣學者的確有其先天的優勢。再者,由於臺灣學界在史學、文學與哲學的跨學科交流頻繁,也有不少整合型計畫,故使臺灣學者在研究視野、研究方法與新議題的開創上,有更多可能性。例如,這幾年來,除了臺灣大學人文社會高等研究院黃俊傑教授所推動的東亞儒學(東亞文明)研究外,史語所石守謙教授所主持的「東亞文化意象之形塑——第十一至第十七世紀間中、日、韓三地的藝文互動」研究計畫,也是以東亞為視域,從藝術史角度出發,結合文學、藝術史與歷史研究的學者,藉由文字與圖像,探討東亞的文化意象。我們可以說,這些研究團隊,皆呈現臺灣學者在東亞文化研究上的特殊視角與優勢。

  不過,林教授根據她兩次在韓國與日本訪問研究的觀察所得,指出韓國學界近年來也非常熱衷於東亞文化(東亞儒學)研究,逐漸成為顯學,許多重要的大型研究計畫,均以此為重點。而在日本學界,由於日本東洋史學研究的學術積累豐厚,訓練更為紮實,故在東亞文化交流史的研究上,日本學者的研究早於臺灣與韓國,成績也非常亮麗。例如,京都大學的夫馬進教授,首先關注明清時代中、日、韓文化交流所呈現的對比現象,並有深入的研究。他的近作便透過《燕行錄》等史料,探討清代、朝鮮時代、德川時代的士大夫如何在具體的歷史處境互動中,對於「情」各有不同的體驗與詮釋,[8]非常有啟發性。又如,研究朝鮮陽明學的日本學者中純夫教授,便曾注意到在朝鮮時代王陽明是否從祀文廟這一問題,中、韓儒者針鋒相對,各有不同的反應,反差極大,形成有趣的跨文化對比現象。[9]在提到韓國學界近來的研究動向與日本學者優異的研究成果時,林教授意有所指的表示,無論東亞儒學或東亞文化研究,都逐漸受到日、韓學者的青睞。臺灣學界在此一領域的研究,必須加倍努力,培植人才,並與中國大陸、日、韓學者在合作中競爭,才能使目前的優勢產生相乘的效果。





對明清研究會未來發展方向的建議

  根據林教授粗略的觀察,先前明清研究會的取向,多著重歷史研究,而較少有文學、經學或哲學領域的學者參與。但將來的明清研究會,若能將「明清」與「東亞文化」結合,不僅能開拓多元的學術視野,開創新的研究議題,更能深化既有的明清研究。因為,在明清這一時期,東亞各國文化交流頻繁,相互連結,異中有同,同中有異,其中值得探究的議題太多了。然而,東亞各國在現代化的衝擊下,以往的研究總是重歐美而輕東亞,對於西方文化的理解興趣遠多於東亞文化,可說是「近鄰」不如「遠親」。對此現象,林教授就提到耶魯大學華裔學者孫康宜教授的呼籲。多年前在文哲所的一次明清文學學術會議上,孫教授就鼓勵臺灣學界古典文學研究者,應該關注以漢文書寫而流傳於中、日、韓的「東亞漢文學」。同樣地,明清研究會,若能廣納東亞漢文學、東洋史學、東亞儒學(含經學)的研究人才與研究視野,將會有一番新氣象。當然這是林教授嚮往的願景,若進一步就實務操作面來說,並非一蹴可幾。

  林教授坦言對明清研究會的參與不多,在她的印象中,明清研究會多藉由跨所的大型整合型研究計畫,來連結不同領域的學者。大家再根據會議主題(如「明清文化中的情、欲與禮教」),宣讀論文,各自發揮所長。不過,林教授認為,雖然透過整合型學術研討會有助於對不同學科或領域的認識。但目前的學術研討會太多了,每個學科領域的基本功都不同,每位學者辛苦寫出來的論文,往往在 15 至 20 分鐘之內報告完畢,有時不免流於各說各話的情形,十分可惜。事實上,人文學科的研究,需要長時間的沈潛反覆與累積,在現今的學術評鑑機制下,學術研討會太多了,年輕學者都面對論文發表的壓力,疲於奔命,難以喘息。長此以往,將不利於人文學科的研究。尤其像中研院這樣廣集各領域人才而形成的多元學術環境,可以在正式的學術研討會之外,試著搭建一個平台,讓從事明清研究的不同學科學者,彼此「分享」與「聆聽」研究心得或所關懷的學術議題。林教授就很贊同並感謝目前《明清研究通訊》「明清學人專訪」的作法,它不僅能加強中研院內部的學者聯繫,即使對於中研院之外的學者或研究生,也有助益。換句話說,未來「明清學人專訪」也可以擴大到中研院以外的其他學者,畢竟「他山之石,可以攻錯」。

  林教授認為有了「聆聽」與「分享」的平台後,就較能欣賞與尊重不同學科領域的研究成果,彌補自身的不足。尤其在當今學科分工精細而又強調跨領域的整合研究趨勢下,每位學者既要守住本業,又要不斷補課,這是很大的挑戰。從某個意義上說,跨領域的整合研究,不是表現在有績效的學術研討會上,而是體現在個別學者內心的學術自我期許與挑戰中,那需要付出一輩子的努力與堅持。面對「學科專業」與「跨領域整合」之間的緊張性,林教授希望明清研究會應先強化並尊重各學科的專業研究後,再來鼓勵跨學科的多元互濟。跨領域的整合研究,不能操之過急,需要自然水到渠成,勉強不得。因此,林教授也建議明清研究會在提供研究計畫、工作坊或讀書會的申請時,可以朝這兩個方向規劃,並加強彼此的互動與聯繫。若能進一步藉此大、小型學術活動,來長期培育年輕學者或研究生,相信更能使明清研究的發展,既傳承又創新。





[1] 碩士論文。

[2] 牟先生逝世後,林教授寫過兩篇懷念文章:〈雨、散步、哲思──記牟宗三先生的燕居〉(1998 年,曾刊於《鵝湖月刊》第 254 期與《牟宗三先生紀念集》,現則收於氏著:《陽明「內聖之學」硏究》〔永和: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9 年,《中國學術思想研究輯刊.三編》,冊 20〕,頁 157-163)、〈落葉歸根:我對牟宗三先生宗教心靈的默感〉(收於思想編委會著:《思想 13 一九四九:交替與再生》〔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2009 年〕,頁 149-157)。由此二文可以以看出牟先生對林教授在人格、處事、學問態度上的主觀影響。

[3] 旅日華人文化學者陶德民針對中、日文化交流的研究,於 2006 年提出「文化基因」 (cultural gene) 這一概念,主要目的是要使文化交涉學的研究具有客觀性與科學性。他認為東亞各國之間有著「百姓日用而不知」的共同文化遺產,有物質方面的,也有精神方面的。如對曲阜的嚮往和對《論語》的喜愛,可說是一種基於兩千年文化交流而形成的「文化情結」 (cultural affinity),或者說是「文化基因」。儘管人們並不一定有明晰的認知,但那種情結與基因確實是遺傳在東亞各國的文化「身體」之內。見氏著:〈跨文化視野中的東亞「文化基因」及其「變異」――從日本總理福田康夫訪問曲阜談起〉,《臺灣大學人文社會高等研究院院訊》,第 2 卷第 4 期(總第 11 期,2009 年),頁 35-36。林教授認為「文化基因」這一概念也適用於中、韓文化交流與變異的研究。就朱子學在朝鮮時代歷經五百餘年的發展與積澱言,早已經內化於大韓民族而成為其「文化基因」。

[4] 韓文創制 (1446) 之前,古代韓國只有語言,沒有文字。在此情形下,不得不借用漢字來表達情意。韓文創制之後,韓國人也發明以韓文讀音解讀漢字的方法。這些方法有吏讀、鄉札、口訣、懸吐、諺解等,也出現在韓國漢籍原典中,此解讀方法屬於現今韓國大學中漢文系的專業,與現代韓文不同。

[5] 〔韓〕韓國哲學思想研究會所編的《논쟁으로 보는 한국철학》〔論爭所見韓國哲學〕(서울:예문서원,2006 年)所列的 11 個韓國哲學論爭如下:教禪論爭、頓漸論爭、儒佛論爭、太極論爭、主理主氣論爭、四七理氣論爭、人心道心論爭、人物性同異論爭、西學論爭、心說論爭、現代韓國哲學論爭。

[6] 民族文化推進會創立於 1965 年,是一個為了保存、傳承、啟發、研究民族文化而創設的財團法人組織。主要功能為古典文獻之蒐集、整理、研究、編簒、翻譯,古典文獻與其研究成果之刊行、普及,古典文獻之韓譯人員培養等。現改名為「韓國古典翻譯院」。

[7] 參見 KISS 資料庫網站

[8] 夫馬進:〈一七六五年洪大容の燕行と一七六四年朝鮮通信使—兩者が體驗した中國‧日本の「情」を中心に—〉《東洋史研究》第 67 卷第 3 號(東京:東洋史研究会編,2008 年),頁 503-538。

[9] 中純夫:〈王守仁の文廟従祀問題をめぐって──中国と朝鮮における異学観の比較〉,收入奥崎裕司編:《明清はいかなる時代であったか──思想史論集》(東京:汲古書院,2006 年),頁 177-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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