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經典、寺院:明清宗教文化的再省思」第六次讀書會紀要

 
講題: 幽溪傳燈詩中的自我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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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講人: 黃啟江教授(威廉史密斯學院亞洲語言文化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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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廖肇亨教授(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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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會者:
時間: 2018 年 10 月 27 日(六)上午 10:00 至下午 12:00
地點: 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 二樓會議室
撰寫人: 賴霈澄(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生)
刊登日期: 2018/10/27
 

  「文獻、經典、寺院:明清宗教文化的再省思」2018 年第六次讀書會,邀請威廉史密斯學院亞洲語言文化系黃啟江教授就明末天台僧人幽溪傳燈的詩作進行專題演講。黃教授是臺灣最早開始系統性研究宋代佛教史的學者,其代表作包含《北宋佛教史論稿》等書,影響相當大。三年前文哲所與華梵大學合辦天台宗工作坊,當時黃教授便以明末天台宗僧人幽溪傳燈之山志為題進行討論,今日則是以幽溪詩作中的自我圖像為題。黃教授表示自己身為歷史學者,常常有感中國歷史中佛教影響深遠,是無法迴避的領域。雖然長期研究宋代佛教史,但不能只看宋代的材料,一定要同時參照後代的文獻,因為他們都會回溯至宋代,故在做宋代研究的時候便已關注幽溪傳燈了。

   黃教授首先從僧詩與俗世詩的分野談起。Stephen Owen 曾主張唐代詩僧多就俗世詩之傳統裡寫詩,僅偶爾涉及佛教名相或採隱逸、山水詩模式,籠統地暗示佛教價值。Burton Watson 也認為唐代少數僧詩本質上應宣揚佛教教義,但實際上與世俗詩難以分辨。學界一般認為唐代除了寒山之外,多半為俗世詩,而非宗教詩,但黃教授認為宋代以後的詩僧往往兩者都寫,可以說俗世詩和宗教詩不再是兩個獨立或壁壘分明的類別,幽溪傳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幽溪傳燈是佛教史家、義學僧、講經僧,同時也是詩人,其詩作往往是宗教詩、佛教詩與世俗詩混合。黃教授特別列舉三種容易有這種混同現象的詩作。一是 “ubi sunt”,以感嘆人生易逝為主題。二是 “carpe diem”,籲人要把握當下,而非擔憂未來。三是 “Tritia” 抒發賢人不遇之感懷。這幾類主題也出現在傳燈的作品中。

   統計傳燈的詩作,不計偈頌,初估有四十五個詩題、七十首左右,多為五、七言,律詩居多。主題包含登高、留別、贈答、閒適、宴請、吊輓、題詠、懷古與贊佛。其詩多用內、外學典故,常用的宗教隱喻包含神仙洞府、祈雨感應、勸人修行、佛心儒行、塵世事訛、幻空厭身、藏跡方外等,不時也流露出自我圖像。黃教授認為傳燈詩中的自我圖像可粗分為兩種:一種是直接、明顯、有我的。這類包含自述、述懷、嘆老或誇張的圖像。另一種是間接、含蓄、無我的。這類透過言事與物、言經歷、言他人來呈現自我圖像。黃教授表明研究上以第一種為主,第二種為輔。其次,黃教授歸納傳燈詩中呈現自我的幾種方式,包含:一、贈答。如〈贈隱士〉四首,雖名為贈隱士,其實是夫子自道。二、詠事物。如〈松茵吟〉中以幽溪之松茵喻其自身自由自在的山居生活,或如〈幽溪十六景‧圓通洞〉中表達「圓通」洞之格調與自己本性契合。三、寄、送、留別友人。如〈送六四兄歸太末〉一詩,看似一般俗世詩,但「野情終是慕青蓮」一句表露其早年的向佛之心,可見其宗教意識。四、為人賦歌。如〈阿羅漢歌為戴太室先生賦〉自陳皓首窮經的歲月。五、融於自然。傳燈許多遊歷詩描寫自然之餘,往往結合宗教意象與自我圖像之勾劃,如〈同臨海王伯無居士遊赤城山夜宿玉京洞漫興十絕〉既有道教用語,「山僧久住已忘山,野客初登忘更難」一句更是富有禪意的夫子自道。六、賀人生日。七、赴宴。八、讀史書。後面三類能間接看出傳燈生平交誼與對史傳人物的認同之情。

  黃教授認為研究幽溪傳燈需要連同其詩作一併來看,他總結傳燈詩中的自我圖像特色,包括人性化、感性化與世情化。有別於蔣鳴玉在〈有門大師塔銘〉裡莊嚴肅穆的天台義學、講經大師的面貌,傳燈在詩中有著較為人性化與感性的一面,特別是在自然山水中與麋鹿為友的閒適。除此之外,他雖志在出世,但仍四處勸募、講經,也表現出隱逸山林與巡迴市廛之妥協,這是黃教授所謂的世情化。

   演講結束後,主持人中研院文哲所廖肇亨教授表示自己近年也在研究僧詩中的自傳詩,與黃教授今日所談的自我圖像同中有異,自傳詩需要較長的時間向度,而自我圖像往往是對生命經驗中一個片段的書寫。與會的佛光大學黃繹勳教授詢問,在傳燈的詩作中是否有談到天台義理的內容?黃教授回應,由於太多義理會讓詩失去藝術性,故這類的詩作較少,傳燈之所以會欣賞寒山詩,便是因為他寫詩即專注於詩上,至於教理則表現在其他經疏等專著裡。黃教授接著詢問傳燈山居詩中的心境,有沒有可能是他對現實無法做到之事的寄情表現?黃教授舉例,傳燈在幽溪建造高明寺,理由是智顗曾在這裡講經。然事實上智顗並不是在幽溪講經,傳燈後來編造了一個智顗被風吹到幽溪的故事。因此可以說傳燈心中先有一個念頭,他想要過某種生活,其後他寫詩來描述這樣的生活。這樣看來真實的心境與寄情其實也難以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