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制度與地方社會」工作坊——「清代噶瑪蘭地區田野考察活動」活動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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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人: 王鴻泰教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副研究員) 李仁淵教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助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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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會者:
時間: 2015 年 11 月 28、29 日(六、日)
地點: 宜蘭
撰寫人: 薄東倞(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碩士生) 孫瑩(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碩士生) 簡嘉葒(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碩士生)
刊登日期: 2015/11/28-29
 

  「明清制度與地方社會」解讀工作坊希望能結合深度的史料研讀與現地考察,重新看待明清時期的國家制度與地方社會。本次規畫的「清代噶瑪蘭地區田野考察活動」,旨在踏查當地地理環境情勢、歷史遺址與建物(如水圳、祠廟、碑刻)與口頭訪談,並對照蒐集之地方文獻與一般性制度相關的史料,冀能藉由現地考察,更深入地解讀文字資料。

宜蘭田野調查第一天

  第一天的核心主題為「前進邊區」、「經濟生活型態與移墾社會」。清代噶瑪蘭地區在嘉慶年間收入清朝版圖,透過考查當地的地理環境以及廟宇的沿革,可藉此深入探討收進版圖前後,此地開墾的人群組織有什麼樣的變化,當地居民的論述是否與我們習以為常的開墾史吻合等問題。

烏石港及協天宮

  11 月 28 日,抵達宜蘭的第一個考察點宜蘭縣頭城鎮的烏石港。透過當地海岸地形及山脈的走勢,我們試著推測吳沙一群人從淡水地區進入到噶瑪蘭之間會遇到什麼樣的阻礙。

  之後便轉移到較靠近內陸的協天宮,協天宮供奉的主神是關聖帝君,左右兩邊分別配祀福德正神及開漳聖王。據老師講解,通常主祀關帝的廟宇,不會配祀「開漳聖王」,而多會以女性神祗為配祀,因此「開漳聖王」對於此廟的意義尤其重要;再者漳州地區的民眾也多將關聖帝君稱為「協天大帝」,可見得此廟背後的人群組織多以漳州地區的移民為眾。

  仔細閱讀廟宇的沿革誌可以發現,協天宮的主神關聖帝君,是清乾隆二十七年 (1762) 由漳州陳氏家族從漳州府佛曇鎮大坑村恭請而來;同時間有另一尊神尊玄天上帝,則根據擲茭的結果遷至蘇澳,故兩地均稱為大坑罟。

  從上述沿革中有若干發現,首先陳氏家族進入噶瑪蘭地區的時間遠較吳沙為早,為何現今普遍的歷史記憶都認為吳沙為開蘭先人,而完全沒有提及陳氏;再者,同一批移民恭請兩尊神明,最後透過擲茭的方式決定去留。這裡便可以看出,在地方上不同人群組織權力的競爭與協商關係。

  當天我們也看到不同廟宇之間的交流活動,此交流活動中可以看到兩種不同的系統:其一為社區系統,主要是進行日常進香參拜;其二為神壇系統,如當日臺北勝安宮的進香組織,目的是希望能透過進香增加靈力。

城隍廟(開成寺)

  之後我們來到了頭城的城隍廟——開成寺。此廟的空間地理分布非常有趣,二樓是主祀城隍爺的城隍廟,三樓則是供奉觀世音菩薩的開元寺。從廟宇的樓層配置,我們便可以發現神祇在當地信仰地位的消長。

  此廟特殊之處為觀世音菩薩旁的配祀神祇為吳沙及臺灣知府楊廷理的長生祿位。楊廷理時任臺灣知府,對於噶瑪蘭收入清廷版圖占有關鍵性的地位,可以說是清代官方開發噶瑪蘭的代表。

  從長生祿位的配置可以發現,吳沙與楊廷理並置在同一個神龕,我們可以猜測吳沙在開墾的過程中應該是與官方密切合作的。另外,我們也透過廟宇旁張貼的捐獻名單,即所謂的紅榜,觀察出當地的人群網路關係。

普恩廟

  之後來到了員山鄉大湖地區。此地舊稱八十佃,依據普恩廟沿革誌的記載,原先此廟是供奉土地公,所以當地有部分的土地收入是給予土地公;但廟宇主祀神後來轉變為「三山國王」,這便與當地的開發人群相關。

  觀察當地的地形,平原旁緊鄰著山脈,可以推測當地在清代為隘勇線的前鄰,常會接觸山區的泰雅族。嘉慶年間漳州人江日高率眾開墾此處,並且恭請三山國王,三山國王因與番人抗戰而染紅了鬍子,所以此廟供奉的是紅鬍鬚的三山國王。

  透過傳說及廟宇的沿革,我們可以發現:第一,當地開墾歷史必與當地的地理環境有關。大湖地區為隘勇線的一部分,與泰雅族為鄰,所以地方開墾的歷史常會與原住民有所相關;第二,從土地公到三山國王的更動,也可以發現地方人群選擇的變化。江日高並非是最早到此處開墾的人群,也不是勢力最大的一群,但是從廟宇供奉的神明以及相關記載,我們都只能看出江日高的影子,由此得知地方的論述是經過選擇的,並不全如我們所看到的。

水仙尊王廟

  水仙尊王廟與普恩廟近在咫尺,但是水仙尊王廟的位置更靠近山區,且緊鄰著大湖(即金大安圳的水源地)。從廟宇的位置我們可以得知,供奉的神祇與地理環境與生計模式息息相關。當地為灌溉水源的源頭,在當時確保水源的穩定是最為重要之事,所以在水源處常常會興建廟宇,作為解決爭奪水源紛爭的共同場所。供奉的神祇當然是與水相關聯,此處便是供奉水仙尊王。

  另外,此處非常靠近山區,在地理區域上應為噶瑪蘭族或泰雅族的地盤,但是在廟宇中卻並未看到與其對抗的記憶,這是否可推測是當地開墾的人群與當地原住民之間協商合作的關係,又或者是新的論述蓋過了當地的開墾歷史,都值得我們再加以細細探討。

  最後根據古地圖的相對位置來看,水仙尊王廟原本應該是官兵放置兵器的倉庫,猜測可能與開發水源地或與防範原住民有關,之後逐漸演變成確保水源穩定的廟宇。

宜蘭田野調查第二天

  第二天的核心主題為「國家內化於社會」,嘗試討論國家意識形態如何在宜蘭地方社會建立相關制度和深化影響力。透過以下幾座廟宇來理解國家與宜蘭地方社會之間的複雜關係和互動。

昭應宮

  11 月 29 日上午,本工作坊團隊驅車前往宜蘭市內的昭應宮。昭應宮為宜蘭地區唯一的國家三級古蹟,同時是清代噶瑪蘭廳的政治核心。其主祀神為具有官方色彩的媽祖,而後殿二樓供奉的是開蘭三大功臣楊廷理、翟淦、陳蒸。本團隊嘗試從媽祖和三大功臣雕像切入,探究宜蘭地方社會中不同性質人群的競爭與合作。

碧霞宮

  其後團隊前往位於宜蘭市內的碧霞宮,此廟建立時間較晚,故保留與日本統治相關的歷史記憶。史料顯示此處原為文人的「扶鸞」場所,在日治時期因楊士芳等仕紳的努力,將廟宇主神改為岳飛,仍保留其鸞堂性質。團隊閱讀此廟碑刻,試圖釐清地方社會面對劇烈的政治變動,如何透過一系列的策略與國家互動。

五穀廟

  團隊欲更深入了解國家意識形態如何滲透宜蘭地方社會,故前往祭祀神農的五穀廟。此地最初為民間祭祀黑令旗的地點,而後官方興建「先農社稷神祇壇」,且立碑紀念。團隊閱讀廟宇旁的「建先農壇碑記」,一方面了解廟宇的性質變化,即是從民間廟宇轉化為官方祀典廟宇;另一方面理解國家意識形態透過社稷神的祭祀,建立與人群更深的連結。

宜蘭城隍廟

  團隊來到宜蘭市的城隍廟,城隍廟一般就是地方的中心,是凝聚共同意識的場所。此廟為清嘉慶十八年 (1813) 由官民合力捐建而成。廟內左側放置一塊石碑,為嚴禁勒派社番換戳規費的碑記。此為戳記更動引發的糾紛,換戳是一個機會,背後隱含著利益的角力。團隊一邊閱讀碑文內容,一邊討論碑文中呈現的漢番官三方之間的互動。

  碑文的內容表面上是對於熟番的憐憫與官方的德政,實質上卻能看出土目、通事掌握著土地權的背景。此碑為何立在城隍廟?是立給誰看?是因為噶瑪蘭族在設廳後離開了縣城,所以才立於此?這些皆是值得討論的問題。透過碑文,往往能梳理並重建出背後人群鬥爭與妥協的過程。

東村里福德廟

  清嘉慶元年 (1796) 吳沙率眾墾民入頭圍烏石港拓墾,清嘉慶七年 (1802)進駐五圍,也就是今宜蘭市。其後的接續者為墾頭林明盞,東村福德廟內供奉的長生祿位,就是林明盞與其率領五圍東邊之地的拓墾者,由長生祿位中拓墾的先賢裡,能看出林氏占大多數,代表著重要的地方勢力。

  團隊在此一同閱讀與討論事先準備的資料「和邑林氏族譜」。族譜是往上追溯的表述,能界定現在人群的關係。林氏族譜上寫著羅賴林三姓不得親婚,三個姓氏者宣稱有關係。利用宗族語言,團結在一起的策略,呈現出在移民社會面對競爭的環境,如何結盟與生存的方式。

羅東城隍廟

  團隊最後來到羅東的城隍廟。一開始閱讀廟裡的沿革誌,得知此廟最先是由於拓墾過程,因土地爭奪與種族衝突,死傷慘重而供奉大眾爺才建成。這是一種厲鬼信仰,由此可見羅東城隍廟與宜蘭城隍廟性質上的差異。

  此廟特別的是其祭祀熟番「潘賢文」的祿位。從羅東功德主的沿革誌中,團隊討論關於番人移動的路線可以找出文書與之對照;而沿革中出現漢人與番人互市,因藥療疾獲得番酋賢文、茅格的信任,許多碑與文獻中都出現漢人醫者的形象,這是否是一種殖民的範式,是值得討論的問題。

  最後,團隊在此舉行第二天的田野座談,每人分享自己的見解與心得。田野是歷史的試煉場,能從中重新思考並定義問題,培養歷史的理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