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樂吉教授演講「俄國輿地圖」紀要

 
講題: Russia-Korea-China borderland and Korean migrations: a case study of the XIX century“Map of Russia”(俄國輿地圖)
主講人: 傅樂吉 (Vradiy Sergey) 教授 (Senior Researcher, Russia Academy of Sciences Far Eastern Branch, Institute of History, Archeology and Ethnology of the Far-Eastern People)
主持人: 賴惠敏教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
時間: 2014 年 6 月 19 日(四)上午 10:00 至 12:00
地點: 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大樓 703 會議室
撰寫人: 張雅媚(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博士生)
 
傅樂吉教授演講「俄國輿地圖」紀要
 

  傅樂吉 (Vradiy Sergey) 教授現為俄羅斯科學院遠東分院歷史、考古、民族學研究所資深研究員,研究專長為十九世紀中韓社會政治思想史、東北亞近代史、近代中俄韓外交關係。今年 4 月獲國家圖書館漢學研究中心獎助來臺,本日應中研院史語所之邀來院演講,以十九世紀末第一本由朝鮮使者繪製的俄國邊境地圖集《俄國輿地圖》為例,探討中俄韓邊境與朝鮮移民的議題。

《俄國輿地圖》的來歷

  《俄國輿地圖》目前收藏於韓國學中央研究院 (The Academy of Korean Studies) 的藏書閣圖書館。圖名雖稱「俄國」,但實際上繪製的範圍只涵蓋俄羅斯遠東區 (Far-Eastern territories) 的東海濱省(Primorsky,或譯「濱海邊疆區」)。

  1860 年代,由於俄國剛取得遠東區不久,急需大量人口遷入從事生產以解決當地糧食短缺的問題,於是鼓勵朝鮮人民移居屯墾。這些新移民大多是既無歸家又無恆產的窮苦百姓,他們一來到此地,就在分配的土地上靠著得來的糧種、農具和耕牛展開新生活。對此,俄國希望與朝鮮訂定和約,規範通商與移民事宜,但是 1884 年夏天締結的《朝俄修好通商條約》中,並沒有將移民問題納入。

  1884 年12 月,朝鮮親日開化黨發動甲申政變,宗主國清朝迅速派軍鎮壓。此一事件令高宗 (1864-1907) 更加憂懼日本的侵略野心和清朝的全權掌控。於是,夾身各方勢力傾軋下的朝鮮王朝,轉而希請俄國保護。俄國此時在朝鮮眼中強過中日,因此高宗一方面期望聯俄抗日,一方面也希冀倚靠俄國,制衡與日俱增的西方殖民勢力。

  於是甲申政變後,高宗即遣權東壽、金鏞元、金光薰、申先郁等四人為使,進入東海濱省考察。使節團在此區行走,沿途所收集的資訊便成為稍後繪製《俄國輿地圖》的材料來源。

《俄國輿地圖》的內容

  此圖集的序文〈清俄輿地形情釋義序〉落款為金光薰、申先郁,一般即以二人為作者。序中有言:「故十六年來,逗遛於清俄,畧窺其藩籬,探視其形情,寫出輿地一本及偵調抄草。」因此,有韓國學者認為製圖目的主要為收集情報,專供軍事用途。然而傅教授認為,衡諸上述歷史脈絡,再細究圖文,可知此圖集所承載的意義實不止於此。

  〈俄輿地圖目錄〉中,列出鹿芚島、瑞僊澤、沙末里等「共通民村二十九所」,地名條目下則列出戶數與人口數。每幅圖中皆記述地理資訊、村民生活習俗、屯墾活動、土產物種、自然景觀;也記錄了軍事設施、邊防屯兵、邊界碉堡等等。

  除了民村之外,俄國大城海參崴也在述記之列,且對其工業規模與港市建設多所著墨,如云:「營中有器械製造廠,其薰陶成樣,不用人力,完繩巧成之法,目雖見而口不勝言也。」可見佩服欣羨之情。此圖集可說是朝鮮對於俄國強權新鄰的初次印象記,而這種印象迄今猶存。

材料來源、文化元素與讀者群

  賴惠敏教授提問:朝鮮使節赴俄停留時間應該不長,圖集不可能在短期內繪製而成,或許使節手邊已備有參考資料,例如前人繪製過的地圖?此外,關於文化影響,圖中有類似燕行錄的文字風格,可見傳統作風;不見經緯度等西方製圖元素,似乎未受西方觀念影響?再者,清朝自乾隆起著意邊疆經營,歷來所作記錄與繪圖,難道未曾透過燕行使影響圖集的製作?

  傅教授回應:使節停留在俄境的時間的確不長,序文中「十六年來」所指應是高宗朝以來十六年,生活在當地的移民所匯集的相關資料。此外,此圖看不出西方製圖技術影響,不過西方知識卻可能透過中國(如林則徐《四州志》、魏源《海國圖志》),以燕行使為中介傳入朝鮮,進而影響製圖內容。

  中研院近史所訪問學人白莎 (Elisabeth Kaske) 教授提問:此行除了在此圖集中保有記錄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文獻記載?另外,仍是材料來源的疑問,除了根據當地移民提供的資訊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可能管道,例如通事、俄圖地圖、與俄人直接訪談等等?

  傅教授回應:有關此行記錄的史料的確非常罕見,相關記載目前只有在一本近來發現的日記中見到,雖然其中並未提到與俄國締約交涉的過程。這份重要的史料尚待學界深入分析研究,然而如此重要的史料何以直到最近才被發現,這點也值得進一步探討。

  中研院近史所副研究員余敏玲教授提問:方才介紹海參崴地圖時,提到城區方位是以風水、陰陽理論打造,希望能再進一步解釋。傅教授回應:其實不只海參崴圖,其他圖文說明也可見山北水南、玄武、青龍等描述,此即風水之說。不過俄人應該不識風水,是朝鮮使者辨識出這類特徵而形諸文字。關於風水,傅教授稍有保留,認為可再多加商榷。

  中研院史語所訪問學者賀馬丁 (Martin Hofmann) 教授提問:就十九世紀末西方對東亞的影響來看,此圖集仍是以非西方的傳統形式繪製,十分特殊。令人不禁好奇,此圖欲傳遞的訊息究竟為何?其背後是否有一個更大的考量或規劃?面對的是哪些人?是否針對某一特殊讀者群?而其繪圖形式是否與欲傳遞的訊息相合?傅教授回應:這些問題相當複雜。基本上可以說,此圖集是獻給高宗看的。其中所記尤其是各式各樣的俄國現代工業、軍事建設等,呈現出的是俄國的強大,而對比出的是中國的勢頹。此外,也點出北方邊界與日漸加重的防衛問題。此圖集所傳遞的訊息不僅表面資訊,實際上是在指引讀者如何使用此書,當可視為一部御用指南。

  傅教授最後總結,《俄國輿地圖》對於研究十九世紀中俄韓邊境問題、或是俄國東海濱省朝鮮移民的學者而言,是一份彌足珍貴的歷史文獻,值得學界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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